铜镜里的美人杏眼桃腮,柳叶弯眉,樱唇贝齿,眉心一颗小小浅浅的痣,不笑时自有一股温婉娴静的书卷气,一双美目中更是如有柔波流转,不动情而有如动情。
生得这副相貌,若是放在帝王身边,只怕要成红颜祸水了。
刻着兰花的紫檀梳篦轻轻划过如瀑的乌发,挽月对着镜子怔怔出神。
她是个现代普通社畜,幼年父母过世得早,跟在外婆和舅舅身边长大。回想那天加班到凌晨三点,实在是困极了便伏在办公桌上睡一会儿。没想到这一睡,竟然令她穿越到了康熙年间!
这身子的主人也叫挽月,看样子似乎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名字也叫挽月。在被她魂穿之前,原主已经高烧不退三日了,看来就是那个时候离了魂,只不知怎的竟叫她给俯到了这具身子上去。
带着原主残存的旧有记忆,又通过旁敲侧击从婢女口中了解到一些,挽月大概知晓了关于原主的身世背景:
这位姑娘虽相貌生得极美,却是个命苦的。身世不大光明,是个不晓得生父是谁的私生女。娘亲程氏本也是出身江宁世代书香的大户人家,十八岁那年逛庙会,正逢上天地会、红莲教与朝廷的追兵混战,便与家人挤散了。
程家的人寻了半年有余都杳无音讯,渐渐地也就熄了再寻人的心思。况且一个黄花大闺女在兵匪厮杀的光景下走失了大半年,即便寻回来,也不敢想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于是程家便对外报了女儿得急症去世,原本订下的亲事也作罢了。
哪晓得过了一年有余,程家姑娘却回来了,只身边还带会了一个女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有了孩子,这对书香门第的程家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程父狠心将女儿关了起来,给了三尺白绫。
到底是做母亲的心疼女儿,饶是女儿对于发生的事情什么也不肯说,还是偷偷瞒着丈夫放了女儿出去。并给了她一些盘缠,嘱咐她去投奔苏州的娘家族亲。
程母的娘家乃太原名门望族王氏,父亲王锡觉为万历年间榜眼,当过礼部侍郎,后来还官至文渊阁大学士。如今王氏的当家人王衡,也在前朝中过榜眼,进了翰林院,只可惜官场斗争黑暗,为了避祸辞官归隐到了江南。
王衡为人清正仁善,虽是当代大儒,却并不迂腐,得知了外甥女的遭遇后,做主收留了她们母女。只因程家既然已对外声称女儿去世,便让程氏隐姓埋名,以远亲投奔的名义住在了王家一隅。
从此以后,程氏便吃斋念佛,再也不理红尘事,可怜的原主只得跟在舅公一家长大。所幸王衡一家待她极好。没多久王衡过世,他的儿子王时敏当了家主,倒不做官了,却在诗词书画上造诣很深,闻名遐迩,也继续庇佑着表妹二人。
去岁,程氏无声无息地去了,只留下空屋中袅袅余香与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直到半月之前,在苏州知府的引荐下,一队衣着体面、京城口音、旗人装扮的兵卫来到王宅,声称奉了主人的命令,寻找如夫人的下落。
待惊慌失措的表舅母方氏,从太湖上寻得游船泛舟的王时敏,急急慌慌赶回家中,亲眼看见为首的管事取出主人印信,一块玉佩与半枚金锁,这消息宛若水中惊雷,激起千层浪。
那玉佩上雕的纹路,正是王家的族徽,王时敏有,他的堂妹——程氏的母亲也有,很显然这必定是程氏赠与对方的。而那半枚长命锁,与原主自出生时起就放在身边的半枚轻而易举便合二为一。在原主身边还有一把程氏留给她的佩刀,这种东西绝非程氏这样女子所有,多半是情郎所赠。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派人来寻的便是原主的生父。原本王时敏惊讶且不解,不过是来寻个人,怎就惊动了知府大人?待管事表明身份,又看到随身带来的印信,饶是王时敏平日里宠辱不惊、谦和镇定,也忍不住微微颤了颤。
印信的主人叫瓜尔佳鳌拜,是当今万岁爷身边的四大辅政大臣之一。说是居于末位,可如今天下谁人不知,首辅索尼去岁已故去。另外两个根本不是鳌拜的对手,论朝中权势,鳌拜敢论第一,无人敢称第二。
来历不明的私生女竟然成了鳌拜的女儿!
挽月刚得知这一消息时,只觉得脑瓜仁直嗡嗡,比刚得知自己穿越还要晕眩。
好消息是孤女有了亲爹!还是当朝第一权臣!
坏消息是亲爹叫鳌拜!秋后的蚂蚱没几年蹦头了!
挽月如是想着,门口珠帘碰动,婢女鱼贯而入。
不一会儿,小桌子上就摆满了菜肴。
挽月从梳妆台前起身,走到桌前探了探,有昨日里她夸过一次的龙井虾仁,蒸得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炸得焦黄酥脆的鹌鹑,细细长长的阳春面浇头是一碗浓浓的蟹黄……都是江南的菜式,每样都用精致的小碟子盛着,却比往日看起来更考究些。
为首的是个身穿深紫红色髦衣、蓝花绿叶滚边盘扣的嬷嬷,梳着旗人发式,两边的鬓发抿得整整齐齐,看上去精明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