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娇是被嘴里浓厚的铁锈血腥味儿呛行的,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干哑,嘴皮已经脱水开裂像干旱的裂谷。
强忍着剧烈的头痛,那种疼绝不是吹了冷风或者是湿漉漉的头发扒着头皮,而是被撞击的剧痛。
她看了看自己,知道自己一定十分狼狈,但没想到头发被白色胶状物粘连缠绕成一团,身上的衣裙被撕碎勉强蔽体。
右侧大腿已经血肉模糊,可以看见露出的森森白骨,而手脚被铁链拴在桩子上。
她大概昏睡了很久,连抬起眼皮子都废老鼻子劲儿。
门缝透出光来,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一阵刺痛。紫娇知道自己一定被这老畜牲卖了,输在他手里,以后的日子一定不好过了。但她除了这条破破烂烂的命,也没啥输的了。
突然想到了一双玉手看她卑躬屈膝,隔着衣衫扶了她。那位公子好像叫浮沉,紫娇突然觉得,她也不是那么想死,“如果这次活下来”。
紫娇嘴角自嘲一笑,却没往下想。
眉毛微仰地看着来的人 ,一个佩刀男侍卫,脸上的肉堆在一起,肥大的鼻子像坨瘤子长在脸上,而身上肉都要将衣服撑开。
他看她就像一条落魄的丧家之犬,嫌弃地用脚踢了踢她那条算废的腿说“别睡了,死后有大把时间。”
她披头散发,就像一个不值钱的杯子随意被淬了一地。她一定是极不好看的,可她一直是极爱干净的。泪滑到了嘴角,一丝腥咸。
紫娇露出了脸,带着一丝坚强的哭腔:大哥,我是被我那狠心的阿爹卖到这儿来的。
“我想求大哥一件事,不烦心的”紫娇连忙解释,“就是想请大哥去小妹以前做事的酒楼里,去把我的工银取出来”
然后又害怕又艰巨地瞧了胖子一眼“八成给大哥,剩下两成就还给我的债主”
“可以吗?大哥,小女在这世上也就这一件心愿了”说完,亮微微的眼睛死寂。
其实做他们这种见不得光的事的人,早就麻木了,但谁会跟钱过不去?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地址。”胖子吐出了这两个字
紫娇先是呆住,然后缓过神,想将两只手阖上作揖,但是链子绑的太短也太紧,她只好做磕头的动作。
像傻子一般迟钝才说起:“奴家叫紫娇,一直在金樽邀醉那儿做事,就是个刷碗丫头。”话音一转,“但这几年奴家的月钱都没结,有几十两银子。也只有月底才能取出”
胖子刚想笑起来,但回过神来发现不对,一坨肉脸,蹲下身子,捏着眼前这个婢子的肩,“不对阿?有钱你不还,现在才想还债?”
她好像感觉不到痛了,“不为还债,是报恩吧。就去招拂嵒捐几两银子的香火吧”
胖子才松了手,前后思量,觉得是个可行的买卖就走了。
突然,一股暖意涌向喉间,眩晕感突袭,“能撑到吧?算了,又要麻烦贵人了。”
胖子原本想着熬着婢子死了后再去取那银两,但碰巧今日就是月底,心里权衡一番“也好,今日取了罢,免得日后又生变数”
胖子特意系了一块布,把左眼遮上,还是不够,他还在那肥大的鼻子上点了颗痣。
到了酒楼,特地加重鼻音说:“本大爷替紫娇姑娘取在贵楼的工钱”
在算账的细眼管事,抬头,眼睛瞟了肿胀胖子一眼,“行,但是要立个字据。”
细眼管事轻轻抬了个手,一位铃女就端了个盘子,字据有两份,两份都是这几年紫娇的工款,管事把笔递给胖子说:在这儿写下大人的名字和地址,按个手印,再代签紫娇这两个字。
看见胖子落笔后,管事看了一眼字据,盖了章,就甩给了铃女,让铃女把盘子上的盒子递给了胖子,继续埋头整理一堆账单明细。
胖子见钱来得如此容易本想有点恻隐,但看见这个管事还是按规矩办了事,加上沉甸甸的银子在怀,顾虑的种子没来得及发芽,就腐烂在土中了。
胖子突然转头,像似想起什么,一抹黑衣悄无声息消失在转角。
而胖子只是看了一眼慈奀塔,突然换了方向,去了峨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