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非常警惕于旁人的接近。
没等苏澄跃再多想什么,她就瞧见陆承远已经转身离开,立马追了上去。
此时的陆承远实在没有闲心与这位“永安侯小姐”虚与委蛇。
陆家离客来楼并不远,他们本就是走过来的,但陆承远往回走了没几步,脚下忽然一个踉跄。
苏澄跃一惊,赶忙上前搀扶。
大约是动作大、与陆承远的接触更多些,苏澄跃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这人身体僵硬了一瞬间。
她很快就把这个无关紧要的念头抛开——毕竟若是不喜欢和人接触,出现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
此时的苏澄跃只关切询问道:“怎么了?很难受?”
她知道陆承远是一个病人,甚至是一个会随时随地咳血的病人。
但他举手投足间总是带着一种举重若轻的姿态,叫人常常忽略这一点。
苏澄跃是真怕自己竖着带人出来、横着带人回去,那可就不好交代了。
她小心翼翼搀扶着陆承远往回去,又问道:“你带药没有啊。”
陆承远本因身体的疼痛,升起一股烦躁之意,但不知为何在苏澄跃凑过来后,这样的烦躁像是被暖烘烘包裹住,渐渐消弭下去。
他闭了闭眼,缓缓摇头。
“你一个病人,出门怎么不带药啊?”苏澄跃很是不满,这份不满中又掺杂着浓烈的关切。
这让陆承远觉得那种若隐若现的温暖宜人的感觉又加重了几分。
然而他的眉头却因此皱得更加厉害。
苏澄跃见他表情如此凝重,以为他是听不惯自己的斥责,闭嘴后脸上还带了几分郁闷之色。
她又低头瞄一眼陆承远从宽大的衣袍里探出的半截手掌,将本来打算给陆承远把把脉的念头压了下去。
陆承远不知道她左顾右盼个什么劲儿,他也不想管这些,只想快些回到陆家。
二人怀揣着截然不同的心思,从客来楼回到陆家。
其实就算苏澄跃不管陆承远,他带出去的仆从也会上前来照应。
但苏澄跃一直紧跟着陆承远,总是“抢先一步”,那些仆从也不好越俎代庖,毕竟她是。
刚踏进陆家的家门,便有乌压压一群人上前,众星捧月着将陆承远拥了进去。
被落在原地的苏澄跃抱肘于胸前,嘟囔着:“皇帝老儿都没这气派吧?”
言辞间自然是带着些不满的意思。
但她想想,人家重病在身,自己在外边纠结是不是被冷落了,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些。
苏澄跃轻咳一声,正打算跟过去,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叫她。
“长姐!长姐!这些茶水放哪儿啊!”顾琏怕自个儿姐姐不消气,也不敢假于他人之手,自己背着几个斗大的葫芦“吭哧吭哧”到了陆家家门口。
陆家的家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没上前帮帮这位永安侯的小公子。
苏澄跃见他“不堪重负”的模样,三步并两步上前,将他手上提的一个葫芦接下。
就在顾琏以为自己的好姐姐终于要心疼一下弟弟的时候,苏澄跃却没再接下去动作,而是站直了轻拍顾琏的肩膀,道:“身子骨还挺结实的嘛。”
顾琏扯了个笑,赧然道:“我有跟武术师傅认真学的。”
“行。”她笑着对顾琏道:“这个我收下了,剩下的你背回去吧,挂在房间里,提醒你谨言慎行。”
“啊?”顾琏被这一句话吓傻了,没控制好身体的方向,险些被身后这十几斤的茶水带倒。
苏澄跃只是伸手轻轻一带,便稳住他的身形。
顾琏心下还是一阵狂跳,惊慌失措间抬头望向苏澄跃,眼睛里还带着惊魂未定。
“去吧。”苏澄跃略一抬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顾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一对上那双神采飞扬的双眼,就没了辩解的意思,老老实实背着葫芦回去了。
等送走顾琏后,苏澄跃拎着葫芦逛回她与陆承远的院子里。
被顾琏这样一耽搁,苏澄跃回去的时候,陆承远已经躺在了床上小憩。
她走进来的时候,外间守着的丫鬟婢女门微微偏头瞥她。
动作很是隐蔽,可惜还是叫苏澄跃发现了。
她不太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动作,这也算是她的房间,她光明正大走进来有什么问题吗?
不过苏澄跃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
她莲步轻移,“飘”到了陆承远的床边。
原本看着像是在熟睡的陆承远忽然睁眼,看向站在床头盯着自己的苏澄跃。
“身体好些了吗?”苏澄跃平静地问道。
这样的语气,不像是来关切陆承远身体的,倒像是来估量着自己可否兴师问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