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咳出声。
尽管陆承远不在意苏澄跃话中那个破绽,此时却是个很好的借口将苏澄跃想的这件事截下。
其实陆承远这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想活下去、想要苏澄跃时时围绕在自己身边……但自己做的事情,似乎与他所想相悖。
哪怕身边环绕着一群人,但他却像是一人孑立。
他身边之人从不敢在他面前多言,可陆承远此时却期待起有人在自己身边七嘴八舌的询问,好叫他将埋在心底的那些自己都说不清的念头倾倒出来。
那厢一路大踏步走回房间的苏澄跃还纠结着刚刚那段无果的谈判。
虽然没有什么实质的进展,但显然自己向陆承远露馅更厉害些。
可恨这家伙不信自己,叫她忍不住多费口舌,暴露了许多信息,也是她自己性子太急,把自个儿放在了“有求于人”的位置上。
不过苏澄跃就是想不通,陈无救的名头难道只有中原人知道吗?他们南疆人怎么一个二个都不拿陈老头当回事的样子。
苏澄跃借着这个筏子,突然想到她好像对仡楼珈也说过与今日类似的话。
她暗恼着自己是个经不起激的性子,又忍不住腹诽着:他们南疆人怎么都这样不听人劝啊!各个都敝帚自珍!都来大豫求医了,还在那里疑神疑鬼的。
苏澄跃带着忿忿不平,洗漱完毕后,舒舒服服躺在床榻上,又忍不住从袖袋中掏出那颗药香珠,凑到鼻尖细细嗅闻着,可惜自那夜后,苏澄跃便再未嗅到过那股特殊的香气。
她捏着这颗珠子,困倦之意渐渐涌上来,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梦中似乎有一股熟悉的香味飘扬而来。
束手无策的蛊师们退下,折腾了这一天,现在分明是夜半时候,陆承远却并无睡意。
他立于窗棂前,倾听着风声中带来的细微声响。
没过多久,脚步声伴随着星夜而来。
陆承远偏头,看向“去而复返”的苏澄跃。
她只着一身中衣,乌发披散肩侧,眸中并无亮色。
虽说临睡前,苏澄跃还小心谨慎地固定好面上的易容,但她此刻衣裳单薄,周身匀称而健硕,与长于王都或丰腴、或清瘦的公侯小姐们截然不同。
陆承远绕过里间屏风,推开房门向站于门外的苏澄跃走去。
只是随着陆承远靠近,苏澄跃眉间逐渐蹙起,似带着些将要甩脱迷蒙的挣扎。
不过陆承远很快停下,轻车熟路的动作像是早知道苏澄跃会来、距离她多远不会“惊醒”她。
他轻笑一声,对不请自来的苏澄跃道:“心思太重,容易为外邪所侵。”
就是看着他自个噙着笑意的模样,根本没多少身为“外邪”的自觉。
自然,这会儿的苏澄跃听不见他的声音,否则定然要气呼呼同他好好说道说道。
陆承远都能想象到她张牙舞爪的模样。
他凝视着苏澄跃,想这一刻永远停留下来——若将魂梦归的剂量加重,未尝不能换得一时相伴。
可目光落在苏澄跃无神的双瞳时,他眼中那点跃跃欲试的火光瞬间熄灭。
虽说苏澄跃时时刻刻带着药香珠,叫陆承远得了可趁之机,但她到底心思坚诚,又有内力傍身,贸然加重魂梦归,恐怕只会叫苏澄跃挣脱开来,打草惊蛇。
更重要的是,魂梦一归,聊解相思便罢,梦境再好,终究是虚妄。
魂梦归是一记复杂但鬼魅的蛊术,陆承远虽修习过,但从不以为意,不曾想竟会偶然用在苏澄跃身上。
他从不标榜正人君子,可见到苏澄跃无知无觉的前来,陆承远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的卑劣发笑。
陆承远原也不曾想到,苏澄跃会将那颗药香珠随身携带,这枚药香珠中其实藏着一只还魂蛊,因为这种蛊虫带着一股常人嗅闻不到的香气,所以被陆承远封于珠中用于寻路。
谁承想苏澄跃心心念念着寻人,不知怎么竟触动了这只蛊虫,叫她浑浑噩噩走出房中,游荡于陆宅中不知向何处去寻。
只是陆宅遍布陆承远“耳目”,他昨夜发觉苏澄跃孤身外出,匆匆赶来,才发现她正处于一种寻梦状态。
虽受蛊虫影响,但这样的状态极易被外力打破。
不过陆承远当时并未唤醒苏澄跃,他指尖攥紧片刻后,缓缓走近她,晚风将轻微的“来寻我”三字送入苏澄跃耳中。
随后便是今晚的请君入瓮。
苏澄跃今夜当真寻了过来,便说明他这蛊术的下一步极有可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