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掌柜再也绷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凑到少女身边轻声道:“姑娘,莫再寒碜他了,仔细惹恼了他,狗急跳墙。段掌柜毕竟也是有几分头脸的,咱们见好就收吧。”
江流春想想也是,总不能真逼人家认怂退圈。宝味居有些势力,还是别轻易结仇的好。
她正要给他个台阶下,却听段仁良道:“我输归输,但不能就这么关了宝味居。”
众人哗然。段仁良理直气壮:“店这么一关,让我店里的厨子跑堂靠什么养老母娇儿?再说了,宝味居虽不大,月租金也得白银八百两。租主一家只靠这地皮谋生,你把我赶走了,让人家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吗?”
江流春不怒反笑。这话就是无理取闹了。没听闻过哪家店铺倒闭之前还得慈心大发考虑下房东吃不吃得起饭。她打心底里为那些被他忽略的菜农、屠户等食材供应合作伙伴表示不平。
林掌柜正要反驳,却听江流春道:“那好,你走你的,你的店我接了。”
段仁良冷笑道:“你一个后厨的下人,满脸的灶灰都没抹干净,跑过来充什么大头?你先问问你主子,他有没有这个胆!”
江流春看向林掌柜,眼神明亮而坚定。林掌柜看着她的眼神,有一瞬失神。
十年前,梅含英也是用这样亮如星光的眼神看着自己,说出一句“阿德,我要把酒馆开到京城内去,我要做出一番事业来,不再依靠别人。”
林掌柜微微地冲着江流春点点头,对段仁良道:“这正是我的意思。”
段仁良气结,拂袖便走:“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佟福瞅着段仁良的背影,嘲讽道:“您走好啊,说话没边,脚下无根,别让风吹跑喽。”
这场风波过去了,林德重给江流春使了个眼色。江流春会意,转身快步往厨房走去。今天风头出得猛了,须早些抽身才是。
江流春一溜烟跑没影了,大堂里那群管事仆妇才回过神来,七嘴八舌地问:“林掌柜,那小姑娘是什么人?精通饮食之事不说,还会应景作诗。”
林掌柜被问得头大如斗,只得敷衍道:“是在下的义女,小孩儿家不懂事,让各位客官见笑了。”
各家管事仆妇们带着盒饭和满肚子的新鲜故事心满意足地回去复命了。江流春本打算每份盒饭卖五十文,可是诸人为了体现“有眼能识金镶玉”,纷纷提价,最后每份竟卖到了一两银子,足足翻了二十倍。
林德重捧着手里沉甸甸的八两银子,心事重重。姑娘今日这一出,闹得有些大。方才来的那八位,他能认出的就有三个:户部侍郎王家的婆子,京城最大的绸缎庄衣锦阁何掌柜家的跑腿小厮,还有庆平郡主家的管事娘子。
还好没人知道姑娘是江家的女儿,否则这事传到梁氏耳中,就要惹麻烦了。姑娘就是因为身无长技,软弱无能,才被梁姨娘放心地送去梅园“思念母亲”,若让梁氏知道姑娘是厨间翘楚,只怕姑娘就没几天好日子过了。毕竟,未嫁的女儿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得听爹娘的话。
他一边想一边往后院走,正撞见江流春换了齐整精致的衣裙,重新梳洗过,光彩照人地要从后门出去。
林德重忙赶上去道:“姑娘往何处去?”
江流春手捧着一份盒饭,道:“今日盒饭做了十份,教蠢驴做人废了一份,卖了八份,还留了一份,我打算送去给成师傅和他娘子。成师傅辛苦一夜给我编出了那样精致的餐盒,我怎能不亲自登门致谢?”
林德重想想也有理,却又十分放心不下,道:“姑娘莫走后门,走正门吧。段仁良只怕此刻正让人盯着咱们酒馆呢,姑娘走后门岂不惹人生疑?姑娘这副见客的打扮光鲜亮丽,倒不如走正门,假充是店里的贵客。”
江流春点点头,捧着那盒饭,光明正大地从正门出去了。她用余光四下扫视,果然瞧见不远处有几个游手好闲之人眼睛贼溜溜地四处探看。
江流春心跳加速,面上却强作沉稳,如春游般闲然信步,倒也无事发生。林掌柜已安排了马车在一里外等着,她上了车,往柳泉村成师傅家去。
开门的是那解九连环的小娃儿成竹青。成竹青眉头紧锁,歉然道:“姐姐见谅,我娘病了,我爹忙着照顾我娘,不便见客。”
江流春听此,便知不可打扰,于是将盒饭交给成竹青,道:“请你帮姐姐交给你爹娘,就说江流春谢过二位雪中送炭。微物不堪,聊表心意。”
成竹青歪着头道:“我虽然不知姐姐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不过一定会把东西带到的。我先替我爹娘谢过姐姐的心意。”
江流春忍不住摸摸他的头。这小孩真是聪明又懂事,胖乎乎圆滚滚的,十分惹人爱。下次见了他,教他下五子棋。
江流春女士一战成名。第二日,还未到午时,城外不知名十八线小酒馆已然宾客盈门。
林德重在门口赔着笑脸道:“诸位先冷静下!小店位置有限,里面的食客都是昨日预约过的,还请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