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膺眼眸深如寒潭墨海:“有小人向朝廷私传密信,构陷太守贪墨赈款,草菅人命。”
江流春低头思忖了一番。在现代当吃瓜群众的经验提醒她,不可偏听一面之词,不可草率站队下结论,要不然太容易打脸。
于是,她斟字酌句地道:“孰是孰非,总要讲证据。若密信内容勘查属实,便可证明……”
裴少膺厉声道:“怎么会!太守平日为人宽厚,为父慈和,怎会如此下作!定然是诬告,是陷害!”
江流春对他的逻辑感到莫名其妙,忍不住道:“太守为人如何、为父如何,与他为官如何,分明是两回事,怎可混为一谈!再说了,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做表演性人格伪君子吗?虎毒不食子,但是你听说过哪只老虎对山鸡野兔嘴下留情的?”
裴少膺眼神冷厉:“住嘴!你知道什么!”
江流春被他凶得十分委屈,实在不明白,本是随意聊几句梦中之事,他怎会如此火冒三丈,就好像……就好像那太守是他亲爹一般。
她便也恼了:“不过是个梦,竟也值得这样认真。有那跟我发火的功夫,倒不如想想怎么离开来得实在。”
说罢,江流春便赌气站起身来,挪到远处去坐着,背对着裴少膺,再不理他。这人只怕是入梦入得太深了些,竟有几分魔怔了。
江流春再醒来时,天已大亮了,山洞里又没了裴少膺的踪影,想必是又被那华姑娘的手下打晕了扛上去问话。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站起身来,脚边竟然有个竹篮子,里头除了清水罐和吃食之外,竟然还有一身簇新的女子衣裳。
江流春有些诧异地将那衣裳拿在手里查看。小袖窄衣,束腰坦领,衣料是上好的,做工也不差,大小尺寸与自己也相差无几,想来应是给自己准备的。这就奇怪了,自己是被绑架的,怎会有这般待遇?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在地上和衣睡了一夜,衣衫上的熏香早已消散殆尽,又沾了灰土汗水,的确有些有碍观瞻。她癖性喜洁,哪里受得了这个。
于是她便咬咬牙,将衣裳换了。她笃定这衣裳没有不妥。她们若想要自己的命,直接把自己丢下山崖便是,又何必大费周章,浪费衣料和饭食。
她席地而坐,剥了个水煮蛋吃。每天都是烙饼白煮蛋,无甚滋味,她都觉得自己的味觉要失灵了。
不多时,裴少膺便被送了回来。江流春昨日的气还未消,便也不主动与他搭话。
裴少膺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来,放在江流春面前地上:“里面是牛乳酥饼,还热着。”
江流春立时警觉起来。同样是肉票,裴少膺怎会有这般待遇?难不成,他与那华姑娘,本就是一伙的?
江流春将信将疑地盯着他,问道:“哪里来的?”
裴少膺见他生疑,便解释道:“那华姑娘的手下突发绞肠痧,押我前去诊治。这是诊金。”
送裴少膺回来的黑衣人在旁冷笑:“这裴大夫多半是个傻子,我家主人要给他金银财宝作酬谢,他都不要,偏生要了那包主人派人刚从山下买来的热酥饼,说是换换胃口,没想到还费力不讨好。”
说罢,那黑衣人便攀援绳索离去。江流春愣愣地看着裴少膺,一时说不出话来:“你……”
裴少膺并不多话,在她身旁坐下,从纸包里拿出一个牛乳酥饼来,递给江流春。
江流春不好拒绝,又闻着那酥饼香甜,便忍不住伸手接了,道:“多谢。”
这牛乳酥饼做得极好,外皮烤得金黄酥脆,洒满了白芝麻,一口咬下,内里却柔软,热腾腾的牛乳香甜漫溢于唇齿间。
裴少膺语气和软了些:“昨日……是我错了。”
江流春莫名委屈起来,握着酥饼不作声,低头看着地上的蚂蚁。这人翻脸如翻书也不是头一次了,实在信不得。
裴少膺含笑赔起不是来:“昨晚是我疯魔了,一时魇住了幻真不分,言语无状,吓着了你。只是,还请姑娘看在这酥饼的份上,恕我这一回。”
江流春无奈地摇摇头,心想大敌当前还是不要内讧的好,于是只得故作大方地道:“那你以后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横眉毛竖眼睛的。
裴少膺没想到江流春这么好哄,神色立时舒展下来,又递了一只酥饼在江流春手里,含笑道:“谨遵姑娘吩咐。”
云州,永恩侯府。
嘉平郡主看着面前那一身狼狈的少年,神色凝重:“江姑娘与裴太医被山贼劫走了?”
那少年十分焦急:“正是,还请夫人派人相救!那帮贼寇凶恶得很,我怕我家姑娘有性命之忧!”
话音刚落,便有人从门外匆匆步入:“佟步光,你说的可当真?”
嘉平郡主脸色一沉,正要拦阻,佟步光已然道:“若有半字虚言,小人便不得好死。还请三公子念在姑娘救过你一命的份上,救救我们姑娘!”
陆长离道:“还请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