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被竖子冲撞,那竖子还满口狂言,先帝自然龙颜大怒,本欲斩之为郡主泄愤,顾金孙却又实在罪不致死,英明如先帝,一时却也犯了难。
正在这当儿,顾春芹哭哭啼啼地跑到福宁殿外脱簪待罪,口口声声“金孙不过稚子无知”。娄姑姑不过是个奴婢,哪里拦得住,只得陪跪于玉阶下。
那日先帝得知顾春芹在殿外求情,龙颜大怒,又顾及今上颜面不好当众斥责,只硬生生令她跪了一个时辰,才令她进来说话。
顾春芹进了寝殿见了先帝,见先帝神色缓和些许,还令人给自己上了一盏参茶,心下松了口气。她忖度许久,竟开口道:“陛下,这次金孙莽撞固然不对,可广陵王府的侍卫也滥用私刑折了他一条膀子。这事不如就如此罢了。”
先帝冷冷道:“郡主是广陵王遗孤,皇室贵女,金枝玉叶,贸然被刁民冲撞轻薄,朕若不严惩,岂非苛待功臣,薄待皇亲?”
顾春芹脱口道:“金孙如何不是皇亲……”
先帝素知她愚顽糊涂,听得此话怒极反笑:“那依贵妃意,该当如何?”
顾春芹道:“依臣妾看,不如把坏事变作喜事,索性把郡主许给金孙,既保全郡主名节,又可成一段佳话……”
先帝听了此话,竟并未发怒,只抬抬手,令贵妃先回去歇息,赐婚之事容后再议。顾春芹前脚刚走,后脚先帝便召了几位老臣连夜入宫,直到天明才离去。
顾春芹犹沾沾自喜,娄姑姑已然觉出不对,袖了一对顾春芹当日赏给自己的四两重的赤金镯子,赶去前头打听。当日福宁殿当值洒扫的可巧是娄姑姑的同乡,素有些交情,得了镯子,才含糊说了“留子去母”四个字。
娄姑姑心惊肉跳,思前想后,还是趁夜去了今上的住处。主子糊涂,小主子却是个心明眼亮的,必有法子。
当年先帝诸子中,今上最受看重。因而今上虽已在宫外有了景王府,先帝却仍在宫中为他留了一座书斋,名唤澄心馆1。近日前朝国政繁忙,今上便一直不曾出宫,在澄心馆中起居,以便随时召见。
如今已夜深,澄心馆门口无人通报,遥遥听见屋内有女子笑声,清脆如银铃:“殿下猜猜,这香软圆润的雪团儿,尝起来是什么滋味?”
娄姑姑听得这等“浪语”,心中一紧,竟是有不要脸面的贱婢粘上了殿下,这还了得!娄姑姑按捺住心中的怒气,沉声道:“景王殿下可安歇了?”
开门的是个女官打扮的女子,十六七岁年纪,生得高挑白净,虽无十分姿色,可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睛又清又亮,秀眉入鬓,神采飞扬,令人移不开眼。
娄姑姑迅速扫视,那女子衣衫齐整,发鬓周正,瞧着倒还未及做苟且之事,心中不由松了口气。殿下的婚事是主子心中头一等的大事,可不能被那些不三不四的狐媚子祸害了去。
那女子看见娄姑姑,愣了一下,大大方方地行了礼:“这位想必就是娄姑姑了。”
娄姑姑正要问那女子是何人,却听今上在内道:“英娘,还不请姑姑进来。”
娄姑姑一听这称呼,心头又是一紧,暗自嘀咕:“英娘?看来二人关系匪浅,要不然,这样端正的少年,如何能对着个大姑娘喊起小名儿来。”
她一壁想,一壁不自觉地看那女子。那女子在这澄心馆里甚是自在,如在自己家一般,可见是个厚脸皮有手段的。
英娘引着娄姑姑进去。今上正穿了家常衣裳,立于书案前看大宁舆图。娄姑姑不觉有些心疼。今上在先帝诸子中,出身最不足道,能有如今的地位,除了资质,便是辛苦。
娄姑姑才注意到,他手边摆了个玛瑙小碟,盛着三个雪白的团子,似是……点心?娄姑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英娘瞧见了,眼中盈满笑意,抬手端了那玛瑙碟子走来:“姑姑一路辛苦,且尝尝这团子。”
自顾春芹晋了贵妃,娄姑姑什么好点心不曾吃过?她正要拒绝,却闻见一股淡淡的牛乳清香,其间又揉进丝丝缕缕桂花的香气,于是那句“不必”便顺着喉咙咽了回去,换成了一句“是你的手艺?”
英娘点点头,笑眯眯捧了碟子与小银匙来。娄姑姑接了,取了一只团子,用小银匙破开外皮,挖了一勺送入口中。
外皮似是糯米,薄薄一层,带着淡淡的桂花香,绵软又有些韧性。外面裹着一层细细的粉,似是米粉,微微的甜,中和了外皮的黏。内里馅料是浓浓的牛乳醇香,却又比牛乳厚重柔滑。这口感,十分像司膳司董姑姑拿手的酥山,可又比酥山清爽不少。
果然是香、软、圆、润。娄姑姑这才知自己误会了他二人,不由老脸微红,再看那英娘时,只觉得比方才顺眼了许多。
娄姑姑吃得喜欢,忍不住开口问道:“这团子里放了何物?绵柔中又能吃出脆韧劲儿来。”
英娘笑道:“这是雪耳团子。用糯米磨粉炒熟,混着生粉、牛乳、牛油、洋糖揉成面团,再擀成薄皮子包馅。因和面时放了桂花水,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