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武皇与祈雨回鸾的皇后娘娘一同为莲歌指了师傅。
叶少溥,诸皇子公主的授业恩师,一代名儒、治学严谨。
莲歌不喜背书,倒爱听先生讲那风土策论,伴读范承旨早已慕名已久,有名师指点,读书上倒比莲歌如饥似渴。
勤学数日,每每临考,莲歌常于中游徘徊,未被脾气古怪的叶少溥赶出学堂,已着实欣慰。
习字,属启蒙之基,师傅并不常伴左右,也最无趣,莲歌照猫画虎,草草画完。
小轩之后有一书斋,梓允说藏书虽不及御书房汗牛充栋,却也是巍巍壮观,莲歌便常趁师傅不备,潜于此涉猎一二。
她连日来皆在查阅两朝疆土地志、宫廷辑录、史书国要,想弄清自己究竟身处何世?
而武皇陛下言谈中深信避世于九亩莲塘的轩辕氏复国有望,这也让她匪夷所思。
书中言,弃国之君,离朝三日,国不将国!
她父皇纵使有卧薪尝胆之心,怎堪邬敕国并非越国,新君姓氏为楚,论及血脉渊源到底也是轩辕氏远支,在位已多年,国内安定,未有异动。
滄岳国朝臣皆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三皇子言及邬敕国旧朝老派势力仍在,只是那在位上的君王楚桓嗣也并非怀柔之辈,近五载已斩窦氏、邢氏两宗,伤了老派根本,国中旧部分崩离析,早已是另一番人世。
史上复国者寥寥,何况她轩辕氏早已是飘零之姿。
滄岳国国浩疆广,兵家重镇常年御守,若助她轩辕氏光复,至少须调精兵十万,而这在当下四野复杂形势下,却是万万使不得的。
“三载之内,轩辕氏妄动不得!”莲歌叹息一声。
窗外苍竹碧梧,有午后阳晖透来,将那书册重置于花栏木架之上,却依稀望见对面一抹玄青色的暗影。
眸光微动,将那书册往旁处移了移,双眸已渐渐凝聚。
斜倚檀架的男子,正手执一卷书册,那眉目颇为有神,让莲歌联想到王丫丫前世大肆砍伐的那些校草。
“妄动不得,怎解?”
清晰浑厚的声音袅袅吹来,打破了寂静,也让人平添了几分戒慎。
书架空隙,露出一张粉黛未施的脸孔,极素净,有澹泊之态,不知是常年立于浊世之外,熏陶的寡淡,还是亡国之境带来了早慧,极为清灵。
密匝的睫羽下藏着一双明冽照人的水瞳,如一扇虚掩的门,关着一只被绑束许久的小兽,蹲伏在那里,伺机而动。
自宫中游艺之后,莲歌已不见这四皇子多日,究其原因,一来,她心中惴惴,避恐不及。如今身处他人屋檐之下,当忍字为先;二来,想自己这陀罗阴煞人前发威,濋章殿与她相安无事,恐是怕了,莲歌心中暗自得意,也不愿揭人疮疤。
只是断未想到会在此处碰到!
而这人显然已来了很久,她竟未发觉!
古人云,言多必失,尤其这四皇子也是睚眦必报的主儿!
莲歌螓首将那书册默默排好,那道锐利的目光也被她瞬间隔绝至了厚厚的书册后面。
“叶师傅正在巡业,难道你要自投罗网不成?”室中依然是那徐淡的声音。
巡业?莲歌想这师傅几日来谈笑风生,并未如外界传闻的那般骇人。
自窗扇处的缝隙向外观瞧,已见洛王爷家的七公子举了那“草书”暴晒于了烈阳之下。
那人的临帖,她曾看过,并非写的那般不济,只是字迹洒脱而已。
莲歌想自己幻画出的“狂草”,瞅了瞅那轮当头红日,不禁咋么了下了唇瓣。
“公主定想知道叶师傅如何惩治这逃学、不专心修业的学生?”
男子踱步而来,看到窗外情景,连连发出几声惨绝的嘘声,莲歌的汗毛乍起,目光不禁移到了那一方博闻广识的身影处。
“轻者罚至此处抄书,至于多少回,全凭师傅的心情,通常当日宫禁时完成,听闻叶师傅最近教了《中庸》,其中不少篇目,可够抄好一阵子了!”
男子说的淡淡,莲歌心里一沉。
“那……,那重者呢?”
“戒尺,叶师傅的戒尺乃青竹而制,左右双掌各五十,还要将名姓记于轩堂前的白板之上!”
之于莲公主,自阴煞之说席卷宫闱,她早已是盛名在外,如今书个名姓算什么?
莲歌扁嘴,看那四皇子一副气定神闲、老谋深算的模样,逆反心理涌上心海,心想你只知我会受罚,却不知这罚我并不怕的,于是心念一转,当即淡淡笑曰:
“不过是戒尺一百,莲歌愿受!”
她眉眼未眨一瞬,当即折身去叶师傅处“投案”。
这臭丫头没吃错药吧?
诸葛合墒瞥见她脸孔上的笃定认真,想她不知那戒尺的厉害,不由地展袖挡住了去路道:
“别看那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