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昏霭,不曾开晴。
圣上辍朝五日,身着素服七日。
西风入庭、秋风随梦。人竟已似隔了几重山景,再一回望,皆是影影绰绰的模糊,连这宫廷也包裹在了暗哑中。
大早上眼见小四儿一身素服,急匆匆出宫奉事。
“怕是要起雨了!”我唤,差人去取油伞。
“父皇昨夜用膳时问我,不知吾二人是谁捉了谁?”
“什么?”我楞,没听明白。
他脸上笑意扩大时,我忽又明白了。
“莲歌没捉到殿下,殿下也未捉到莲歌,平手!”我瞧着那一片粉甲,心内直道这人晦气。
“此先曾在牢内见过娘娘,她没与我说几句话,提你时,倒来了些兴致,只说出征那日,你心急火燎地骑马去追,恨不得长了飞翅,不知可有此事?”小四儿眉眼弯弯地问我。
“因未瞧过那紫金战铠的模样,莲歌好奇,亦想取回罗刹女,你打你的杖,她杀她的葫芦僧,各行其道!”我卖关子道。
“那边关书信上的一个包子究竟是何意?”眼前弯弯眉眼,又添星灼。
“想殿下在边关吃饽饽吃腻了,劝殿下吃个水晶豆包,改改这脸色!”我打量着小四儿养白的脸,哂笑了一番。
“轩辕莲歌,想来那回的迷藏,是爷捉了你!”鼻梁上落了一指,说话时那人影已朗笑着带小厮们出了殿。
我抬手摸了摸,那点热好似凝固在那儿,散也散不去,眸光一暗,那“杀杀杀”的光荣梦想又跃上心头。
只是眼下,比起小四儿,我更想灭一个人,便是那陈娥。
这个梦有些遥不可及,可凌霄带来幻夜联应于我的消息时,我黯然的双眸忽地亮了起来。
“僴関计划要重启了吗?”我睁大眸子,瞧着凌霄那张稚气未散的丫头脸,她小小年纪便替东风信抛头颅、洒热血,让我颇为同情。
“凌霄不过是杜鹃使,此事恐要公主此行归来才会知道!”凌霄拉了我道。
“何时何地?”我问。
“今晚子时,京郊甘露寺!”
甘露寺!
熟门熟路,想起饮福大宴那夜的刺客出没,我只觉那地儿大大的“不吉”。
我传讯于大哥,他说会派人今夜于山寺周应,那僴関名册的字符,通过拼接,竟是梵语,一些名字十分隐晦,小世子正潜心研解。
我曾将目光无数次地投于楚桓嗣身上,他曾蛰伏不动、韬光养晦,暗自兴兵,十载细密周画,一夜将轩辕氏推下了皇座,布一个精妙的僴関计划,于他并非什么难事。
楚桓嗣是东风信的元神,我几乎一眼就确定了!
然楚贼不喜佛,据闻痴心于道家的炼丹术,广建坛观,梵文国中习者甚少,在邬敕国细作中使用起来,实在是很困难的事。
火罗?
我回思,那位诛杀叔王,统和各部,于周野叱咤风云的火罗君主尉迟璿璥,将野心勃勃写在脸上,滄岳朝疆土丰美浩阔,他对武皇详读甚多,可与北狄的阿史那不同,尉迟璿璥的欲望并非无界,他的梦深植于珠拉雪山下,那里诞生了惊世的七宝城,甚至还有很多让世人赞叹的雄奇。
比起做一位幕后的宗主,尉迟璿璥更喜欢高调地当“神”!
这些细枝末节处的牵连,在眼前一晃,又被推翻了去。
云深竹雨,禽啼寒山。
入夜时,春子叔将我送至山中幽径,有禁止车骑的旗令出现,我便只能一人独行。
那寺角悬了一盏青袖灯,在山风中摇曳,却无比清亮。
我呆了片刻,于思绪飞扬中推门而入。
山寺因尉迟主上来朝,得以修葺,如今寺堂宽阔,几位菩萨皆金泥镀彩,在香烛掩映中,法相庄严。
我拜了菩萨,为了死去的徐娘娘。
天道诛恶,我希望这一天能早日来到,而不是整日里望着那景澜殿隐隐生恨。
火烛急遽地跳动,有风卷过,两边的火烛熄灭了,只剩居中三根,洒下一片白冷,似月辉,落在蒲团四周。
耳畔呼呼作响,有绳索飞穿于室,裹卷过腰,两脚悬空,顷刻人已被一根长绳吊于了半空中。
我对飞翔没有太多的乐趣,显然幻夜喜欢。
眼前有斑斓的飞影穿梁而过,似鹏鸟一般,带来一片绮丽瑞光,杜鹃花瓣飘飘洒洒地自上方落下,将夜渲染地颇为奇幻,只是这花香粘了血腥,气味让人厌恶,
绳子忽悠地飘动,上方身影似猿猴般倒挂着滑下,悬垂着飘扬的红发,那琉璃光影将视线刺地明晃晃、暗沉沉。
梁上有几句听不懂的梵语落下,有四道黑影已飞身出了寺门。
心中幽火蹿起,上方一柄长剑闪出冷芒,有光寒随着那敏捷的身影,自上方落下。
“尉迟璿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