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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豊迟怒不可遏,君威凛凛,几声哀利的尖叫后,那丽影已被押至了身前。
抬手拨开青丝,半面浮肿可怖的脸颊上几个紫涨的指印,诸葛豊迟尤是一惊。
帝目凝滞,周遭一群人等皆垂首不敢言喘,美人乌潭般的眼珠蒙着层水雾,瑶鼻颤颤翕动,玫色的唇樱屈辱地抿动着,似咬出血珠来,纤纤葱指攥着裙摆上的锦色,蔻丹深嵌,那一线泪芒又被她硬生生地逼了回去,以至于那张面孔显得过于苍白。
“撤了,将外中的灯火给朕悉数撤了!”
诸葛豊迟叹息一声,眉宇虬结,拂退了众人,扶她起身,却觉玉人星子般的瞳眸中飘荡着冷拒的寒意,只好作罢。
默默无语,那少女周身的王气,冲撞着龙鳞,好似战场交戈一般。
他竟忘了此中美人是世间罕有的花王仙女,在她眼中无君无臣,充斥着离经叛道、悖逆无常。
“今日爱妃于凤藻宫出言不逊,现下又于太极宫不尊圣命,两命已去,起身吧,且一旁笔墨伺候!”
诸葛豊迟打破了僵持,步至屏风前梨花翘头的翠案处,席地而坐。
美人蓦地回神,水眸打量着远处的人影,连忙站起了身。
诸葛豊迟不懂她这般有士人风骨的女子如何会不及一个小宫女,这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一瞬不瞬地瞧着她取了文房四宝等器物过来,发觉他的爱妃眼力极其出众,在黑夜中穿行好似白昼一般通畅无阻、步履轻盈。
“请……请圣上赐墨……”
扫了眼布好的纸砚,美人尴尬地递过一支白云,环顾周遭的黑暗,不置可否地看过。
诸葛豊迟冷眼打量,提笔蘸墨,于纸上片刻便书完了。
“是书信呢!”美人不喜敷衍,御前提醒道。
“朱笔!”诸葛豊迟按捺住性子,厉声道。
流月哦了一声,小心伺候,只看到那朱笔于纸上一线飘过,好似利剑一般,又摔于了笔架处。
“朕书完了,会十万火急递于那轩辕铎壬,你可满意?!”
“圣上,臣妾能看一下吗?”美人恭敬地求问。
“当然,若爱妃能看到的话?”诸葛豊迟颔首,环顾黑茫茫的大殿,发出一声冷笑。
美人起身步过,自袖中取出一枚镂刻牡丹的精致银镜,明晃晃地一亮,诸葛豊迟不悦地抢下,斥道:
“朕既可幽夜修书,爱妃亦可妙目赏阅!”
“臣妾……,臣妾谨遵圣命!”
玉颜与那梨花案几乎贴到了一处,美人于惶惊中瞧出了端倪。
那书笺上所书不过“君子”二字,一道朱线自中划过,言简意赅。
可包裹自己的却是另一番心绪,那一张书笺好似这一线相隔的父子,一语成谶,
“爱妃?”诸葛豊迟瞧出她的异样,一旁古怪问道。
“流月有一事不明,想求问圣上!”美人深勾了黛眉。
“不懂?”诸葛豊迟颇为纳闷。
“流月想问圣上,这国君与皇子之间莫非也要这般吗?”
捋髯的手指顿住,帝目于一刻陡然转冷。
“大胆!”
“流月的确不明,才求问圣上!”美人面露惶惑。
双眸阴鸷了下去,诸葛豊迟猛然攫住玉人的臂膀厉声问道:“朕贬昀舜为庶,朕知道,这宫里宫外一个个面上不敢言,背地里都在嘀咕着朕,讲朕的不是,说,是谁在你面前乱嚼舌根,可是适方才走的那位?”
顺手一指,席中身影已是怒火狂狷。
流月闻言,人不由激灵灵打了寒噤,想解释,想到铎壬那话又自唇边滑了下去,只摇首唤了声:
“圣上——”
“玉妃,你不是不知,不过是想让朕开口,好,朕就如你所愿,皇家自古无父子!君君臣臣,朕的皇子也是朕的臣,昀舜自幼耳濡目染,名师授业,却被一群贪佞糊弄了个团团转,他是如此的糊涂,朕不将他问斩已是法外施恩了,他昀舜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如今敢叫一声屈朕便再降一道旨,拉他去那午门!朕就是要让那佞臣贼子们知道,朕是君,就是朕的儿子,朕也决不姑息,谁胆敢在朕面前造次,朕便斩了他们,还有这宫里的,且一个个都小心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