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局是一片鸦雀无声的死寂。
潮冷的暗室内锁着一个女人,她瞧着门际处的一线天光,伸出手去,可那微弱的动作,让她几乎痛死过去。
她忆起了那场可怕的杖责,周遭阉人的话语像梦魇一般围绕着她。
“公主?简直痴人说梦,不过是卑微之躯,还自以为是那金宫里的鸾凤,花向晚,你怎么不说你是皇上呢?”
“花向晚,那公主你可没福气瞧,都是些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主子,单瞅这近的,那暖宫内无人敢惹的九千岁,吃穿用度说出来只怕会吓到你,还有那圣上新娶的阿史那家的公主,大婚时连皇后娘娘都得礼敬三分,光那大婚的吉服据说江夏府都赶制了好几月呢!”
“花向晚,你们这些颇有姿色的宫女们的心思,公公我最是清楚,想一朝飞升,脱离苦海,可怎么着,偏偏没那个命,这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本事你也学那洛都公主烧个园子玩,你若有这本事,本公公就是叫你声姑奶奶也是心甘情愿!”
“来人——,将这位花向晚,向晚公主拉出去大刑伺候!”
……
“流月——”
“铎壬哥——”
……
她唤着那些令她熟悉的名字,独缺了一人,那人的目光带着残忍的凉薄,远远的站着,让她的灵魂都沉浸在了悲伤里,于是她只能牢牢抱着小戏偶,闭上眸子,沉浸在昨日那些瑰丽的梦中,以汲取一些卑微的暖意。
可是梦中没有飞天的马车和旋转的灯火,那是一些细碎到骇人心颤的嘈音。
“宗主欲亲自手刃的人就是她,可显然不必了,她落在了本宗的手心里!”一个女人发出了冷笑。
“桃宗当知道,宗主要活口!”另一个人不甚苟同道。
“前任桃宗就因她功亏一篑,时机在眼,当结果了她为妙!”
“可是宗主——”
“僩関一战,宗主受辱,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个中滋味,本宗也是一一尝了个干脆。只是宗主未免也太小心了些,眼前这假替之人不过是侥幸窥得了僩関玄机,她如今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根本不值得宗主他亲自动手,宗主若问起,就说我等来晚了,轩辕莲歌她咽气了!”
“这——”
“僩関若有闪失,我等的下场恐还不如她,当趁此良机杀了她,便是于自己行了方便,懂了吗?”
“桃宗可有把握保僩関功成,宗主对于桃宗长久以来的安之若素已十分不悦,桃宗碧月可不该是这般一代不如一代的衰景!”
“你在说本宗无能么?陈娥曾笑话本宗不过有半斤八两的本事,可那般精妙绝伦的她却割腕而死,而我这半斤八两的暗人却在这血雨腥风的宫中轻易地活了下来!”
“桃宗莫怪,这也是宗主看好桃宗的地方!”
“宗主一定看到了此中的局面,那幻夜死了,青転侯死了,陈娥死了,鬼督消失了,连这沧岳朝的大太子和他的那些党羽们也死了,而那威震四野的诸葛豊迟如今放下了手中的权柄去了行宫,他忘了我这活着的鬼,本宗以为太皇的眼还不够锐利!”
“宗主的意思是淳瑜太子谋逆令沧岳朝伤了元气,纵使此中波澜万千、危险难测,可僩関此时大有作为!”
“本宗与宗主不谋而合,传讯于宗主那昭光帝离我们很近很近,时机一到,一切便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宗主问桃宗可有想要的东西?”
“宗主想要授我一死吗?”女人森然而笑。
“桃宗,您这是何意?”
“宗主当知僩関功成,那些沉睡的人中不该有我桃宗碧月,本宗入僩関自是为助宗主一臂之力,可一个暗人也有她想求的,待僩関功成之时,我要那龚亹手中的鬼军!”
“这?”
“这并不难,宗主不是一直对鬼督龚亹耿耿于怀吗?在本宗看来若让一个人臣服,便要夺走他最在乎的东西,那鬼军交于我,并不会让宗主有半分损失,桃宗愿为宗主肝脑涂地!”
“桃宗能有这般见地,的确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那陈娥可不是我的恩师,她只是这僩関中一个最平庸的暗人!”
“桃宗会成为僩関的大功臣的!”
“托您吉言,事不宜迟,杀了这公主,为僩関永绝后患!”女人受用间吩咐了句。
僩関?这掉落心头的二字,让莲歌于惊惶中挣扎着睁开了眼帘,秋雨呖呖中一道光亮随着落锁的声音慢慢扩大了去,一朵杜鹃花自那看不清形容的女人手中飞过,坠落在了她的心口,而那身畔的男子喏了一声,却不知为何转瞬之间,那两个身影如鬼一般,闪了几闪,便霍然不见了。
手指拂过那杜鹃,还挂着丝丝湿润的凉意,她立时明白,这不是梦,不是!
于惊震间,她匍匐着向外爬去,前方有影影绰绰的灯火蜿蜒而来,她想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