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的,皆是他无能为力之事。
“圣上——,庆枝不过是一出身寒微的女子,从未有飞上枝头的奢望,当年不过是惧怕太子之威,才身不由己的到了今时之境……”女子满目的悲恨。
“也因此,太皇才念你无辜受累,未予发落!”昭光帝怜悯间,轻声劝道。
“庆枝谢过太皇及圣上恩典……,可庆枝无法不去想我儿永承,庆枝觉得自己就快疯了,他那可爱的小脸只要想着,就想这般摸着疼着,可只要一伸出手去,这人却又不在了……”
女人念叨着,五指伸了伸,轻轻一笑,又瞅着那空落落的手掌哭啼起来。
“可如何不在自己的宫中待着?这……,这永乐宫只会让你愈发伤楚!”昭光帝叹息。
“庆枝恨这永乐宫……,庆枝好恨……,好恨……”心事悲回,女人撕心裂肺地哭道。
谁又不是呢?
“谭庆枝,你可曾握过剑?”眼见女人无助地哀鸣,昭光帝颇为感触地问她。
“剑?”女人摇首,神情恍惚间不由地哭哭笑笑道:“太子握着龙剑的模样庆枝见过,庆枝胆小无能,才落了今天这生不生、死不死的下场,若……”那一字出口,谭庆枝的脸煞白了下去。
“若什么?”昭光帝听出了弦外之音,侧眸追问道。
“没什么可怕的……,没什么……,庆枝不怕死……,也不想隐瞒,当年若有长剑在手,庆枝会与那害人害己的罪人拼个干脆,也不至于任他恃强得逞,呼来喝去,妃不妃、婢不婢,这般活受罪地度日如年!”
女人说着,眸中起了幽恨,又分明有丝坦荡无惧的志节,让人无法藐视。
先太子的暴戾贪婪、秽乱之事,他并不是不知,这谭侧妃自吐受辱诸事,其命数也着实让人唏嘘!
“福印,给她剑!”
昭光帝当下传命,一把龙剑便放置于了女人的手中。
纤指扫过了那冰冷的锋锐,女人握着那剑,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朝那梅树愤然劈去,可她实在是弱柳拂风,那剑不过是铿然从梅干处扫过,碎裂了些细小的枝蔓而已,这让她怔在当场,一时怆然泪下。
“永承……,娘好无用……”女人怔忡打量,跌落在雨中,仰天哀诉。
“谭庆枝,你并非无用之人,你做的很好!”昭光帝步过,自身后握住了那剑柄,轻声指点,二人一处用力,瞬间将眼前的梅树砍倒在了面前。
“那棵是那可怜可恨之人亲植的!”谭庆枝以剑锋指着园中的一棵树,幽幽道。
“有朕在,不管是他亲植的,还是旁人代植的,只要是这永乐宫尚历历在目的,便都当随他去了!”帝目深邃,转眼已有痛恨的烈焰滚出了眼眶。
在这个雨夜里,永乐宫的梅园一片狼藉,而后跌坐于地上的两人,都出了口恶气,四目相接,不免相视而笑。
其后中德殿内,更换了干衣的谭庆枝烹茶一旁,那技艺娴熟的动作,让昭光帝不免印象深刻,扫视殿宇,此方纵使十分简陋,却十分清爽安静。
“谭侧妃,想必琴艺不俗?”因瞧见案上一架古琴,昭光帝的眼中难得跳跃出了些光彩。
“让圣上见笑,庆枝是卑微之身,未曾习过琴艺,是因曾哄永承入睡,庆枝便只苦练了一曲!”说着,那纤纤人影已去了琴旁:
“……
谷雨如丝复似尘,煮瓶浮蜡正尝新。
牡丹破萼樱桃熟,未许飞花减却春。
雨后山家起较迟,天窗晓色半熹微。
老翁欹枕听莺啭,童子开门放燕飞。
乌鸟投林过客稀,前山烟暝到柴扉。
小童一棹舟如叶,独自编阑鸭阵归”
昭光帝听出她并不甚精通琴艺,可只这般弹着,却觉质朴可亲,那嘈乱的心竟安静了许多。旧年中也曾听过这般未经雕琢的琴声,却那般动人,抒达于心,静心听着,昭光帝不觉于疲惫中睡了过去。
琴案处的女人,唇角勾起浅笑,那眸底溢出一抹诡诈的深邃,又倏然退去。
昭光帝醒来时,已是天光破晓时。
抬眸时,一盏琉璃雪盏照耀下的女子,伏案而睡,有着粉黛不施、端秀的容颜,而那眼下一道弯曲的弧,泛着一道青痕,这般心事憔悴更显得孤弱无依,而近处,一支拨浪鼓,漆边业已剥落,却爱不释手地攥着,那慈母之心又让人心生不忍。
“福印,谭侧妃乃无罪之身,经失子之痛,情志难免苦郁,记得拨几个宫娥过来,嘱咐各处好生照料!”
将身上的暖披取下嘱咐随侍为谭侧妃盖上,昭光帝轻声而走。
中德殿中,谭庆枝轻盈站起,长指攥着那明黄暖披,眼瞳熠熠生辉。
“留意濋章殿和圣上的行踪,良机在前,我等无法再安之若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