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倾尽一生换一次回首,我倒觉得值得。”
华凌祁想起初见他时的满目悲凉,或许用情至深之人才能同感深受。
不过她如今并不明白这等不划算的买卖。
画面像是撕碎的花瓣,纷纷扬扬。
华凌祁与镜焲落在庭院中一棵海棠树上。
她以前住的府里也有一棵这般大的树,以前她喜欢在树上寻一处舒适的地方睡觉,以前兄长就坐在树下石桌旁看书下棋,以前阿姐也会端着做出的新样式糕点扬声喊她,以前爹爹绕着树追打她,以前......
“卻昭!”镜焲拨动小凤蝶的翅膀,喊道,“莫要受境影响。”
华凌祁猛然回神。
镜焲轻叹道:“果然这点魂识还需将养。”
华凌祁懵懵懂懂,这时听到树下有人说话。
挽着篮子的婢女说:“这棵海棠还是夫人刚入府时栽种的,树长得这样旺盛,夫人却......”
另一个婢女安抚她说:“夫人每年去照泽寺上香,福泽深厚,定能挺过这一关。”
挽着篮子的婢女抹着眼泪说:“要是......要是来个厉害的新主母,我们往后怕是过的都是苦日子。夫人对我们好,却没有子嗣。”
“听闻固太傅出了事,咱们太傅正在四处奔走,忙着救人呐。”另一个婢女说,“夫人病的这样厉害,太傅也都几日没回府了。太傅是个痴情的,夫人未得子,那几位妾室也不能有。”
施学廉出身寒门,他与固敛声常意见不和,却从未钻营蝇营狗苟,能站稳朝堂,各种艰辛,如人饮水。
境里的时光走得很快。
施学廉颓废的伏在床边,握着裴妧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好像眨眼,她便消散了。
“妧妧,我求到一颗丹药,服下便好了。”施学廉说,“桥山的枫叶红了,我带你去看。”
“出现在凡间的第一颗莲珠。”镜焲说。
小凤蝶落在镜焲肩上,问:“何为不见赠药之人?”
“问的是那师父吧。”镜焲侧眸,指尖轻触小凤蝶。
“你知道是何人?”华凌祁问道。
“尚不清楚。”镜焲说,“吾整日忙得很,哪个小仙都配让吾记得吗。”
无论他是镜焲还是骆煜安,都一样的狂妄自大。
小凤蝶触角抖动,飞走了。
裴妧服过莲珠,得以续命。垂暮之年,经常坐在树下失神,有时哭有时笑。
府里的婢女们都说她痴傻了。
可她知道,自己已是踏入冥界的半人不鬼。
裴妧最后一次去照泽寺时,下着大雪。她头上戴着一支海棠簪花,被宽厚的氅衣裹着,但衬着她更加消瘦单薄。
婢女们搀扶着她,可走了一半的石阶,便体力不支,摔倒了。
雪太大,路很滑。
裴妧抬头望着无尽的石阶之上那两棵萧条的松柏,手抓着落雪,闷声痛哭。
泪水融化地上的雪,人心却更寒冷。
梵钟悠远绵长,裴妧于漫天飞雪中合上眼睛。
裴妧去世后第五年,照泽寺后山长生泉中长出一截金色的莲茎。
不久后,长生泉下造出来一道暗河,里面皆是孤鬼冤魂。
那些人皮滋养金莲,很快结出地下茎。
藕丝,束缚着人皮,犹如茧虫。
金莲盛开,结出莲珠。
了尘走过长道,俸着漆盒进献给惠帝。
方士们围着看了一天,选了一颗。
还有一颗姜锦妩便让了尘带回照泽寺。
直到这颗莲珠送到华凌祁身边。
了尘回到照泽寺,小心翼翼地在院中陶瓷鱼缸里埋了几缕藕丝。
六年了,陶瓷鱼缸里只长出几片莲叶,从未开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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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凌祁还没回神,又听到裴妧一声“对不住”。
原来是阳离和南风搀扶着施学廉走来。
施学廉颤颤巍巍地伸出苍老的手,想要触摸裴妧,又一时怯懦,欷歔道:“妧妧......你可曾怨我?”
裴妧咬着嘴唇,嗫嚅道:“以前怨过,如今要跟你道歉的。”
任时光变迁,可须臾间,竟度过了裴妧一世悲欢,她总是说“对不住”,谁又与她说一声,“对不住”?
华凌祁接过裴妧手中的海棠花,看了看了尘,对她说:“这时节,海棠花谢,过些时日,桥山的枫叶红了,风景也是美不胜收的。”
裴妧泪如雨下,点点头。
此时,天边出现一尊巍然屹立的佛像,单手立掌,慈悲为怀。
“了尘。”
空幽的佛音激荡于天地。
了尘对众人双手合十施礼,道:“我此生不负佛祖,前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