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苏退隐在一座矮山中,与当年白霜月退隐之地隔着一个山头。风月此行主要是为了见乌苏,顺便带走白霜月故居的最后一枚芙软子。
正是春日,漫山披绿点红,风一过,满林飒飒,走在林荫之下,一片清凉之意,令人心旷神怡,仿佛超脱世外,心底悠悠然然,抛却人间机锋,好一处清净之地。
四人走在山道上,鲜有人行的青石上苔痕遍布,两旁是高树遮蔽下的枯枝杂叶。落嫣出门都是坐十六人抬的华贵步撵,平路都少走,此时在乌霜搀扶下磕磕绊绊——倒不是娇贵到楼梯都走不了,只是阶梯狭隘,旁边的枯枝时不时挂住她一身繁丽的衣裙,见她微恼,乌霜索性俯身下去伸手一撕,将多余的衣摆、衣袖、软纱、披帛,一股脑处理利落了,随后抄起她的背部和膝弯,横抱起来。
见两人亲亲密密有说有笑,清风凑过去,“风庄主,累吗?”
风月一挥袖,一颗横倒下来拦在路前的枯木化为飞屑。
不多时到一处院落前。
这建筑不算寒碜,也不算华贵。几间青砖黛瓦的层楼,两处宽敞的庭院,以半人高的白墙围拢,墙外外落叶堆积,墙内少有飘落,前院摆着几排各异花草,生机盎然,看上去有人打理。
算不上冷清,也没有多少烟火气息,说是乌苏退隐处,倒也不显违和。
花草旁竖立着一只修长的花枝剪,笔直插入地上,柄上缀着红缨,一把普通的剪刀立出了长剑的气质。
风月去瞧那几盆花草,“这里不见卫兵,你父亲树敌无数,不怕刺杀吗?”
“倒是有。”乌霜道:“都算作此地的肥料了。”
花草长得丰茂,朵朵鲜艳,风月回头道:“你父亲确实有退隐的心境,这些花草侍弄得不错。”
“哦。”乌霜看一眼,“这些都是他养死了,下人再换新的上来。”
确实是生机勃勃的另一种可能。难怪明明能地栽却都是盆栽。
她看够了,到后院去。
后院站着一个身高出众的中年男子,一身玄色束腰锦衣,未披外袍,负手而立,有一种自然的压迫之感。
这是一个让人一眼看去绝对不想与他为敌的人。眉目深邃冷峻,身段挺直结实,本来形容俊美,却在俊美之上更添不敢接近的威严。
他没有紧绷之态,也毫无退隐的悠然与松懈。风月毫不怀疑他还在幕后注视一切。
乌霜叫:“父亲。”
落嫣叫:“爹爹。”
清风没有说话。
风月考虑到此地有两位乌庄主,便道:“前辈。”
他曾与清裳争锋,叫一声前辈倒也不亏。
乌苏看自己的一对儿女目光还算柔和,看到风月,只剩平静,“你很客气。像个正常人。”
风月终于知道自己魔女的名声有多猛了,和气道:“风月是无端叨扰前辈,自然客气些。”
“风月。”他念了一遍,道:“为何取这个名字?”
风月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险些脱口而出:你爹为何给你取名乌苏?
取名字还要什么理由吗?若论原因,那大概是因为不识字。
乌苏没等她的回答,忽然道:“有个人很爱用月取名。”
他没顺话题说下去,眼尾瞥到她侧后方的白衣人。
清风自有一种让人无法无视的气质,他不说话,乌苏看见他,便默契地无视。只是粗略地想,乌霜在狐朋狗友外,确实交了个像样的朋友。
乌苏对乌霜道:“先带嫣儿去你祖母故居吧。”
这是要单独问她有何事叨扰,清风便随他们一起离开。
后院是一处精致的园林,左侧有座水中小亭,乌苏走在前方,风月跟上去。
石桌上一套茶具。所谓退隐修身养性,怎能缺得了饮茶。
乌苏性情冷漠,待客不讲究许多礼节,请人饮杯茶倒不碍事。他一倾茶壶,不咸不淡道:“我近来修习茶艺,这杯茶如何。”
风月喝了一杯,评价道:“解渴。”
回答很朴实,乌苏点头,“确实只有这一个用途。”
又给两人各倒一杯,道:“乌华与荒域不通音信,来见我,是为皇朝之事。”又道:“你母亲冷月清裳,曾被内境尊为神女,不知看到身为魔女的你,有何反应。”
乌苏素有不会好好说话之名,即便是寻常言语,并不刻意,也能让别人听出几分冷冷的讥讽。
风月想起幼时她曾有一段时间将自己当做重生的清裳,便道:“前辈觉得,有没有可能,我就是我母亲?”
乌苏不苟言笑,看了她一眼,道:“你身上有你母亲的影子,但你不是你母亲。你母亲不若你聪慧灵动,对正义的执着你不若你母亲。 ”
他的目光冷冷的,看谁都若两刃冷刀,让人不大自在。风月大方地迎着他的目光,身上的锋锐之气正好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