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铭西紧紧盯着,一排排树干自身侧飞快掠过,直到前方出现一小片空地,他咬紧牙,一把揽过少女的腰,顺势从马车上滚下去。
身下是没过小腿的韧草,稍微缓冲了一下,但他揽着李常茹的手臂先着地,到底蹭破了一大块皮,火辣辣地疼。
李常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怔了会儿,懵头懵脑地爬起来,打量了下四周问:“这是哪儿?”
洛铭西抬头看了看夕阳,心里有了点数,又低下头挽袖子:“看样子是营地的西北方向。”
他的镇定感染了李常茹,她慢慢平复过快的心跳,重新找回了些许理智。
刚刚马车跑了差不多大半柱香的时间,如果能找对方向的话,中间折枝摧叶,应该留下不少印迹,等春柳秋枫他们发现自己不见了,很快就会找来的。
她自我安慰着,垂眸看向地上的人,不想被他鲜血淋漓的手臂吓到,忍不住惊呼:“洛大人你……你受伤了?”
“无妨。”洛铭西伸手入怀摸了摸,掏出一瓶药粉。
因着秋狩射猎难免要磕磕碰碰,亲随给他准备了疗伤药随身备着,果然派上了用场。
他向来体弱,常常要忍受身体上的痛楚,久而久之耐痛力比别人强些。此时在她眼里触目惊心的伤口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撒药时眉头都不动半分。
李常茹看他处理伤口,只觉得自己的手臂仿佛都在隐隐作痛,最后见他没有绑带,非常时刻也顾不得礼教大防了,从袖带里取出丝绢手帕,道:“你应该不大方便,我替你包扎一下吧。”
洛铭西有点诧异地抬眼,想了想,抬起手臂:“麻烦郡主了。”
得到应允,她提起裙角蹲下来,将丝帕小心翼翼地缠上他的手臂。
她不是太胆小的性子,可这么直面鲜血还是有点着慌,纤细白嫩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一点一点打了个死结。
左右端详,确实绑得足够结实,她才小小呼出一口气,抬头看着他:“刚刚多谢你。”
若不是他当机立断拉着她跳车,又在最后关头垫了一下,也不会受伤。她自诩还算知恩图报,对他先前的气恼已经完全消弭,等这次回去,她一定跟太后好好说,将他排出秦晋之外。
不过计划哪有变化快,今时今日的她也料想不到日后的事。
少女此刻软软糯糯的嗓音,再不复之前的冷淡。
鼻端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蜜合香味道,几缕发丝被草叶勾乱,安静地垂在腮边,离得近了,洛铭西连她黝黑的瞳仁上自己的倒影都看得一清二楚。
从高高在上的郡主大人,变成了乖巧的少女。
对上那双圆圆的杏眼,再冷硬的心肠也软了下来,是了,也才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呢。
包扎完,洛铭西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站起身来环顾了近旁,此时最后一丝夕光也被吞没,天色肉眼可见的暗了下来。
这会儿估计下属们发现了二人失踪,可是从上报到开始寻找,没有几个时辰怕是不行。眼下他们流落荒林,天一黑,难保没有猛兽出来觅食……
得做点准备才好。
“郡主,此处危险,不如我们燃个火堆,一来可以取暖,二来可以震慑野兽,再者其他人看到烟火,寻过来也容易。”
他分析得条理清晰,李常茹乖巧点头,于是开始收集枯枝,清理出一块空地。
两个人都没有流落荒野的经验,兼之养尊处优惯了,磕磕绊绊好久才弄得差不多,等到成功燃起火堆,周围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
秋夜风凉,枯枝燃烧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两人肩并肩坐着,一左一右地沉默,唯有火光明灭映在脸上。
忙得时候还不觉得,这时候闲下来,李常茹总觉得哪哪儿都黑乎乎的,无尽的暗色中好似蛰伏着可怕的猛兽,随时要冲过来将她吞入肚中。
静默良久,她实在忍不住嘟囔:“也不知什么时辰了?”
头顶漆黑,无星也无月,根本判断不出时间。
倘若在营地,她这时候大概已然又侍女服侍着饮了蜜枣水,净了手面,钻进香香软软的锦被里入眠了。往常不觉得有什么,时至今日才惊觉她的日子过得有多舒坦。
说起来,若不是旁边这人,她又怎会沦落于此?
他害她困于荒野,却又为救她受了伤,令她一口气卡在胸口,生气也不对感动更不对,上不上下不下的,十分难受。
这边李常茹百般纠结,那边洛铭西也愁眉不展。
他在考虑一个更实际的问题,眼下是阴天,风里还带着水汽,只怕再过一段时间要下雨。他们找不到任何避雨的地方,还得靠火堆取暖,一旦下雨就麻烦了。
他现在有一些后悔自己的作为了,那支箭究竟是谁射的?可千万别被他知道,否则非剥掉他一层皮不可!
就这样两人各怀心事,暂且相安无事。
心惊胆战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