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归想,但有关老爹的事,Gin一向不愿意假手于人。
刚确诊那会儿,他没日没夜地在病房里守着,就连‘医生’给他抽血、输液,Gin都在一旁盯着。
后来‘医生’烦了,一句话,他和床上的病人只能留一个。
Gin才‘恋恋不舍’地把人全权交给他。
费力半天,好不容易把中年发福的老爹擦干净,Gin怕他总躺着,皮肤会生疮,又给他身上拍了些滑石粉。换了新的被褥与床单,他扶他躺好,盖上薄被。
全部处理好,‘医生’已经等得快不耐烦了。
他早就兑好了药剂,要给他输液。
大概是利尿剂又够了,老爹身上的浮肿已经基本消了。再加上对症的蛋白试剂,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
至于为什么会引起昏迷,‘医生’懒得和他解释。
他的原话是,有时间刨根问底关心什么病,不如想想怎么挣钱买药。
无论什么病,治就是花钱。不治就趁早买棺材。
Gin当然选择治。
他当时站在病床前,眼神疲惫,胡茬青了一圈,语调斩钉截铁:多少钱他都要治好老爹。
‘医生’没被他孝心感动,依然冷漠地撵人,“那还站着干嘛,滚去挣钱。”
年轻男人从善如流地滚了。
如今,他带着两种特效药滚了回来。
输过液后,‘医生’将手中的医疗废物扔进垃圾桶,想了想,问他:“进口药哪来的?”
彼时,Gin正靠在另一个木板床上,木板床是真的只有一层木板,连床单都没有。他坐在边上,一条腿撑着地面,另一条腿半搭着晃悠晃悠。
“当然是买的。”
他仰头望天花板,计算着老爹一个月需要几盒药,以及他需要挣多少钱。
“买的?”‘医生’不咸不淡地反问道。
言外之意,还有钱买药?
“嗯。跟一个‘仙女’买的。”
Gin含糊地应了一声,刚算出来,一个月,他至少需要十盒药。五百美金两盒,一个月他要攒两千五才行。
真不是个小数目啊。
他现在兜比脸都干净,不知道这个月能不能‘贷款’买药啊...想起那双黑亮的眼睛,水洗过似得澄净...
她肯定会同意,不过,还是算了。
他拿出手机,编辑短信。
‘医生’见他在那边唉声叹气,冷哼一声,“和女人有关,你还真是出息了。”
Gin听见他的冷嘲热讽,心想,哎,误会了不是。
“您想哪去了,我是这样的人吗。”
发送完短信,他把手搭在眼睛上,佯装闭目养神。同时这也是某种心虚的表现。
小时候老爹告诉他‘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一撒谎,老爹又说‘看着我的眼睛’。这导致他总担心别人会‘扒他窗户’往里看。干脆把窗户蒙上。
‘医生’也懒得和他细究药到底是哪来的,不再理他,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门板合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Gin就靠在床边,注视着玻璃瓶里的透明液体一滴一滴地坠落。他无端想起了方才她打开药盒的的姿态。
纤细的腰背挺得那么直,像中心广场橱窗里的百合花,清新淡雅、纯洁高贵。哪怕就站在她旁边,中间留出来间隙都足够架起来一扇玻璃门,旁人只能适当驻足欣赏,而外面的是刮风还是下雨,都影响不了她分毫。完美的花瓣上连露珠都无法侵染。
他闭上眼睛,揉揉自己的鼻梁。漂亮是漂亮,但也是真得没脑子。
他向来不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
*
“阿嚏!”
没有任何预兆,岑桑在车里打了个喷嚏。
皮埃尔先生贴心地帮她关上空调。
周围的温度回升,手臂上裸露出的细小绒毛微微颤动。
手机也在这时震动了两下。
岑桑打开查看,是一条短信,发信人Gin。
【别再来十三区。】
简短的一句话。
岑桑自动带入他在巷子口说话时的淡漠语气,抿抿嘴唇,没回。
她第一次不回别人的消息。
下车时,她简略地同皮埃尔先生讲了要和上次那个私人医生见一面,她需要定期从他手上购买一种进口药。
也是第一次,皮埃尔先生没有干脆地答应。
他微笑着问她:“岑桑小姐,请容许我的冒昧,请问这是您和那位先生达成的交易吗?”
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应该算。
岑桑点点头,回答他:“是。”
皮埃尔一向保持完美的笑容有了一丝松动,“这是他提出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