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瑞丝觉得自己快要溺亡在记忆的深海中,无数块锋利的玻璃碎片打着旋儿飘荡在海水里。
当它们贴着身躯划过时,在裸露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她觉得自己的体温在一点点流逝,渐渐地都察觉不到海水的冰冷了。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头毛怪[注 1]紧紧地粘着她,一阵强烈的徒劳感袭上心头,安德瑞丝再无力气进行更多的思考。
忽然一双大大的、汗津津的手紧紧地攥住安德瑞丝的右手,将她一直往上拉。
安德瑞丝感到有一股温热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流入体内,她能看到水面上的光了:“是雷蒙德!不,我不能就此放弃!”
安德瑞丝拼命地向光亮处游着——她察觉到又能重新掌握自己的躯体了!
她缓缓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猛地撑开双眼。
睁眼便看见雷蒙德坐在自己床边,海蓝色的眼睛都快被溢满的担忧和自责洗刷得褪色了。
安德瑞相信,倘若自己再晚一点醒过来雷蒙德一定会急哭的。
“真遗憾没有看到你哭的样子,我亲爱的哥哥。”女孩扬起一抹笑容,伸出手紧紧地环住雷蒙德的脖颈。
待嗅到男孩身上熟悉的青草气息时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哦!雷蒙德,见到你的感觉真好,我一个人实在是太害怕了,爸爸也抛下了我们...”
“嘿!这是我的新队袍呢!”雷蒙德轻轻抚摸着安德瑞丝的后背,终是任由她哭湿了自己的左肩。
安德瑞丝放声大哭了许久,似是打定主意要把几个月来积压于心的那股子怨气都通过眼泪倒出来。
最终吵得对面病床上的男巫都恨不得给她来一个“无声无息”时,安德瑞丝才不好意思地抹着眼泪松开了雷蒙德。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我相信博尔已经准备好晚餐等着我们回家呢!”玛莉提丝端着一大盘胡萝卜蛋糕[注 2]和四杯还冒着热气的可可茶走了进来。
雷蒙德掏出塞在袍子里的魔杖,轻轻一挥,一个小巧精致的木床桌出在了安德瑞丝病床上,又拿起魔杖指了指他那被眼泪晕湿的衣料。
安德瑞丝红着脸盯着他的动作,心虚地扭头避开了雷蒙德打趣的眼神。
隔壁床上是个身材臃肿、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正靠在几个枕头上翻看着《星期天预言家报》。
“哦!感谢你的胡萝卜蛋糕和热巧克力,年轻的女士!”在玛莉提丝热心地向那位孤单的病友分享了食物后,老人打开了话匣子,“我已经许久都没有尝到过如此美味的食物了,自从我的家养小精灵玛琪去世后,还有谁会去关心一个独居的老太婆呢?”
“上一个愿意倾听我谈话的年轻人,哦,那真是许多年前了,”年老的巫师顿了顿,“我的侄孙盖勒特·格林德沃[注 3]。”
“等等,你是说格林德沃?那么您难道是?”雷蒙德颇有些兴奋地问道。
要知道扎比尼家族的祖上曾是第一代黑魔王格林德沃的忠实圣徒,家里关于他的资料能堆满整整一面书架。
如果眼前这位老婆婆就是格林德沃的姑婆,那么她一定是...
老太太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看向床头铜框里镶嵌的卡片:巴希达·巴沙特[注 4],用错接骨咒。
“我从来没有跟你们提过我的名字吗?”巴沙特满是褶皱的脸谦恭地微笑着,在雷蒙德的惊呼声中摆了摆手,“那不值得一提,火还点着,锅已空了。昨天晚上我捧着最新一期的《今日变形术》和蜡烛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摔倒在了那又陡又窄的楼梯间,最后还给自己施了一道错误的魔咒。”
“当年我把盖勒特·格林德沃介绍给可怜的阿不思·邓布利多认识时,还是如此的充满活力。”
这下连安德瑞丝对面床上那个瞪着死鱼眼、满脸不耐烦的中年男巫都兴致勃勃地加入了他们的谈话:“这么说邓布利多和纽蒙迦德的黑魔头曾经是朋友?”
“他当时在我印象中是个可爱的男孩,”巴沙特絮絮叨叨地说,“不管后来如何。自然,我把他介绍给了可怜的阿不思,那孩子正缺少同龄的伙伴。两个男孩子一下就成了好朋友。”
夜幕降临,当他们终于回到扎比尼庄园时,花园里那窝卜鸟又在颤颤悠悠地鸣叫。
“你认为我们应该让博尔给它们挪个窝吗?”安德瑞丝不安地拽住雷蒙德的手。
“我想是的。”雷蒙德安抚般地揉了揉妹妹的头发,“明天会是个晴天,这窝卜鸟一定是昏了头。”
雷蒙德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作响了,他决定率先去餐厅。
安德瑞丝还惦记着自己遗落在书房的旧魔杖,便和玛莉提丝转道去了书房。
就在安德瑞丝左手触碰到旧魔杖的一瞬间,两根冰冷魔杖从背后分别抵上了她和玛莉提丝的脖子。
“干得不错,吉本[注 5]!黑魔王会如愿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