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笑着进到房间里面来,他先是往床榻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将食盒搁到案上。
“道长可怨我?”
“老丈是指……”之露白嘴上疑惑,心中了然,老实说,她的确是有些不满的。
“未经得道长的同意,便将道长的住址说了出去,实在是惭愧。”何老一面说,一面将食盒打开。
之露白看着何老几分佝偻的背影,心里有些复杂,就在这时,她余光瞥进食盒,见那里头摆着的,正是她想了一整夜加一个早上的炙烤驼峰。大抵是方才损耗过多,嗅觉还未完全恢复,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她对肉的渴望,虽然闻不着,但是肉香味已经幻化成了具象的符号,正围着自己翩然起舞。
“道长?”
之露白喉间滑动:“啊?”
何老呵呵笑着,将那碟炙烤驼峰端了出来:“听小鱼说,道长想吃这炙烤驼峰。”
之露白尽力维系着表面上的端庄。
何老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痛苦,又道:“小鱼说道长一出门就被她拦住了,想必也是饿极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再给小郎君诊治也不迟。”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之露白自然没有再压抑自己的必要,只不过当着何老的面,还须吃得斯文些,才不算辱没了门风。
何老一看就是有话要说,可之露白一片肉接着一片肉地送进嘴里,一点间隙也不留,他也只能耐住性子等她吃完。
终于等到她夹起最后一片肉,何老才得以开口:“道长与我不过萍水相逢,便能将那般金贵的药材慷慨相赠,老朽心内感激不尽,自知已是受了道长莫大的恩惠,再没脸求别的,只是我家主人这些年为了小郎君这病操碎了心,眼看这病得愈发厉害了,我这一把老骨头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只能……”说着,俯身就要给之露白行大礼。
之露白见状,忙将嘴里的炙肉吞了下去,险些噎着。
“老丈快快请起。”她也不好用自己沾了油腥的手去扶何老,一时情急,便随便扯了个什么东西擦拭,而后才发现竟是那昏厥少年垂在塌边的衣摆。
何老颤颤巍巍地起身来道:“道长不怪罪老朽就好。”
“怎会!”之露白道,就在方才,就在她看到了那炙烤驼峰的那一刻,愁消怨散。
“道长若真不怪罪老朽,还请道长让老朽还了这个人情,不然我这心里,怕是如何也过意不去了。”
“既如此——”之露白本不是那施恩图报的人,昨日赠药给何老,也不过是念他前一日在城门口替自己解围,可此刻,看着眼前的空碟,她做出了一个违背师训的决定:“那就再吃一份炙烤驼峰好了。”
“就这?”
“就这。”
“道长确定?”何老仍是不敢相信:“就只要一份炙烤驼峰?”
之露白思索了片刻,又改口道:“那就两份。”
何老忍不住又笑了起来:“道长请在此稍候。”
他起身出去,同门外的人说了两句什么,又进到房中,看着床榻方向道:“可需要老朽回避?”
“不必了,其实老丈进来之前,我已经替他看过了。”
何老神色关切:“如何?”
之露白端容敛声:“他是从何时开始发病的?祖上可有先例?”
何老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不瞒道长,小郎君他并非我家主人亲生,而是他用一石香料跟粟特贩子换来的,不过他的来历,除了我家主人,也就只有我知道了。”
“来历?”
“十多年前,我随主人行商途径碎叶城,那城里的粟特人,可是什么生意都做,除了珠宝香料,还有牲畜奴隶,更有专门贩卖异人异兽的地下黑市。”
之露白不自觉地皱起眉。
“我们就是在那地下黑市遇到的小郎君,他那时候也有五六岁的年纪了,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就那么被吊在个铁笼子里,那粟特贩子说他是……”
“是什么?”
何老努力回忆道:“说是个什么小狼崽子。”
之露白重复道:“狼崽子?”
“好像是这么说的,我也记不太清了……”何老摇了摇头,又道:“不过啊,他那时的确是满身的毛发,体温也总高于常人,主人以为他是病了,还特地请了大夫来看,开了涂抹的药方子,一直长到十来岁,身上的毛才褪干净,道长你说稀奇不稀奇?”
“确实。”
之露白看着榻上之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说出来,道长可能还不信。”何老接着道:“那碎叶城里头的稀奇事可多了去了,甚至还有鲛人出售,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信的。”
“鲛人?”之露白收回目光,喃喃道:“鲛人生在远海。”
何老点了点头,语带惋惜道:“鲛人不能离水,那些贩子就把抓来的鲛人装在水缸里运送,可想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