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这日,之露白姗姗来迟。
时近黄昏,顾家上下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一个半大婢子从偏门探身出来左右张望,一看到之露白,立马双眼放光地迎了出来:“之道长。”
之露白有些迟疑地抬起下巴。
“奴婢银兰,灯会上见过的。”婢子解释道:“是小娘子让奴婢来等道长的,道长随我这边走。”
院外已是热闹非凡,进到院内更是吹拉弹唱一应俱全。银兰领着之露白避开重重险阻,一路畅行到后院。
“小之道长,你可算来了!”
澹台瑛急忙忙地扑过来,她盛装打扮,险些被裙摆绊着。
之露白见她一张脸仿佛是面粉团子搓揉而成的,再配上两道短粗的眉毛,属实怪异,忍不住要笑。
澹台瑛被之露白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道:“我以为小之道长还在生我的气,不肯来了呢。”
之露白奇道:“生你什么气?”
“那日灯会,我只顾着和表哥说话了……”见之露白脸色有异,澹台瑛忙又解释:“我一直想去小眠馆找你来着,可姨母这两日都不让我出门,所以才……小之道长,你迟迟未来,我都怕你已经离开长安了。”
“不都答应你了吗。”之露白将早已准备好的锦盒给到澹台瑛手中,由衷道:“愿你往后一切顺遂。”
锦盒里是之露白给澹台瑛准备的新婚贺礼,一对沉甸甸的银镯子。
打镯子的铺子是小鱼推荐的,那银匠老眼昏花,认了半天才认出来人是小鱼而不是什么小花小鸟小虫的,眼力着实令人堪忧,但小鱼却打包票说他的手艺绝对是长安城里顶好的,镯子拿到手后,果如其言。
澹台瑛收下锦盒,眼圈红红道:“小之道长,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正说着话,一嬷嬷带着几个陪侍女宾进到房中,众人手忙脚乱地又将澹台瑛整顿了一番。待一切妥当,嬷嬷一声令下,澹台瑛便由那几个女宾搀出去了。
之露白也跟着出去,这时院内宾客差不多都已落座,澹台瑛在众人注视之下去到了提前设好的锦帐之内,顾惟也早已等在其中。
他本与二三好友说着笑,忽听四周安静下来,便转身朝这边看过来。他今日一身红袍,衬得面若桃李,一扫前些时日的病倦感。尤其是在他看见澹台瑛的那个瞬间,眼底泛起的柔情,几乎都要让之露白相信了他的赤诚。
男女老少都在打量帐中这一对新人,顾惟有了这些年在生意场上的磨砺倒是落落大方,可澹台瑛却是头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执扇的手哆嗦个不停。
之露白是很能体会她这种痛苦的,这无异于在天阙时她被师父那老儿当着众弟子的面开□□大会。
澹台瑛眼神飘忽,不时朝她这边看来,她笑笑以示宽慰,澹台瑛也挤出笑脸回应。
之露白想起天阙诸事,不禁神游天外,四下里沸腾人声却恍若隔世外。待她回过神,再看那边已经行完拜礼,新人在道喜声中被簇拥着去到青庐饮合卺酒。
便是在这样欢好的氛围当中,之露白仍是无法感到开心。
若是一般的不开心,倒也不会影响之露白对于肉食的渴望,可眼面前的这碟子炙肉都凉透了,她仍是不想动一筷子,酒倒是不错。
不远处的宋小桢满面春风,将帐内宾客一一招呼过,又来到一众女宾跟前寒暄,奚月容也在其中。
之露白下意识地别过脸去,可奚月容的大嗓门如同雷音贯耳。
“宋大忙人可好些日子没来同咱们打牌了,眼下这喜事也忙完了,可别再说抽不开身了啊。”
“奚娘子说笑了,我哪算得上什么忙人呢,要说忙,少卿才是真的忙人。”
跟着便又有一妇人道:“听说之少卿如今和府上新人打得火热,可不是忙得很么?”
奚月容听了这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一众妇人非富即贵,自是不好与她们撕破脸的,也只能由她们戏谑玩笑去了。
见奚月容脸色难看,宋小桢也自觉说错话,忙又道:“说着少卿呢,怎不见他人?”
先前说话的那妇人回道:“咱们这一众半老徐娘哪入得了人之少卿的眼呢,估计啊是看着都烦,也只能尿遁了呗。”
众人哄笑,这下宋小桢更不好意思了,只能看向奚月容。
奚月容强忍着怒气,想挤出笑脸来,却是比哭还难看,只道:“可别听她们胡说。”
宋小桢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只能陪着众人又说了一气,直到话题不再围绕着那位尿遁之人,她才觉松了口气。
之露白见宋小桢往这边来了,便装作俯身捡东西。
宋小桢见这一片都是些年轻女宾,没什么可交际的,只随意敷衍两句就转战别处了。
空气中弥漫着酒菜的腌臜气味,之露白觉得有些胸闷,便起身离席,想透一透气。
离开席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