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府上忽然忙碌起来。
“奴婢刚在外头听鹊儿说,是奚家大娘和二娘来了。”小莓揣测道:“这二年她们也不常来走动的,这一回估计是专程来看娘子你的。”
“我有什么好看的?”之露白不解。
这边话音刚落,便有仆妇过来传话说是大娘子要她去前厅见客,还特地嘱咐了万不可作道士打扮。
之露白应允,起身梳洗,见小莓在一旁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便问道:“你怎么了?”
小莓吞吞吐吐:“奚家大娘和二娘这两人呢,奴婢也是见过几回的……”
“她们如何?”
“二娘倒是还好,主要就是大娘,她嘴上很是厉害的,就连大娘子也常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呢。”
“是吗?”之露白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就奚月容这个笨嘴拙舌的,她能被谁堵得说不出来话都不奇怪。
“我同她又没什么话好讲,她嘴上厉不厉害的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小莓也笑了笑道:“奴婢只是这么一说,娘子也只当听着玩就是了。”
见她一幅憋得难受的模样,之露白便道:“那你再多说几句也无妨。”
小莓瞬间燃起八卦之魂:“好嘞!”
说起长安奚家,三娘奚月容算是一家子里最好相与的一个了,她自小便被奚家二老视为掌中宝,是朵养尊处优的富贵花,不晓人间疾苦。彼时之庐生还是个家徒四壁的书生,没钱没势,也就模样勉强算得上风流。
虽说奚月容如今面目略可憎,可年轻时却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儿,又爱吟风弄月,自然向往那才子配佳人的美谈,可天不遂人愿,奚家二老竟把她许给了一位年过半百的官老儿作续弦,婚事早已议好,只待她及笄。
当得知奚月容与一穷书生私定了终身,奚家二老当即厥了过去,两位姐姐更是轮番上阵劝她迷途知返: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儿戏?随后又找到那穷书生: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之庐生一向懦弱,被奚家姐妹一番羞辱后,便再不敢有所妄想,索性一头醉倒在那温柔乡里不省人事,什么西月容东月容的,通通不如馆子里的娘子奶大有容。当然了,奚月容对此并不知晓,她以为她的好郎君和自己一样会为了自由的爱情奋不顾身,最终还是她以死相逼,奚家二老才松了口。
再说奚月容那两位姐姐,打小就听着“三妹妹好,三妹妹妙,三妹妹拉的屎都会呱呱叫”度日,好不容易盼来三妹妹忤逆了一回,而且一来就来了个大的,竟放着金镶玉裹的好日子不过,下嫁了一个没本事的书生。于是乎,大姐喜滋滋地替自己妹妹嫁给了官老儿,二姐也在官老儿的牵线下嫁了洛阳的一位富商,她们过得越是滋润,便越是衬得出奚月容的拮据,至此,二人心底积压了多年的怨愤也总算是平了些许。
只可惜好景不长,大娘子过门没两年便守了寡,操持家事的同时还要照顾幼女,她又不擅经营,没多久,生意也跟着垮了,好在家底丰厚,孤儿寡母的日子过得也算不错;至于那奚家二娘,本就不如三娘美貌,又远没有大娘聪明,所嫁之人也过于粗鄙精利,婚后不久便和离了,独自携着尚在襁褓的女儿回了长安。
说回奚月容,不顾全家人的反对嫁给了一穷二白的之庐生后,日子过得虽不至于说苦,但和从前在家的日子比起来,着实是云泥之别了,只能靠着娘家接济,如此过了几年,再热烈的心也被柴米油盐给冲淡了。原也是没什么指望了,谁曾想之庐生一朝及第,入了官场后又幸得贵人扶持,仕途坦荡,如此,奚月容也终能抬着下巴回娘家了。
没多久,之露白收拾妥当便往前院去了,还没进正厅就远远听得此起彼伏的咯咯笑声,想来这笑声是奚氏特色。
奚月容一见到之露白便上前迎道:“露白来了。”
之露白应了一声。
“来。”奚月容将之露白拽至一华服妇人跟前,介绍道:“这位是你大姨母。”
之露白微微颔首,淡淡道:“大姨母。”
奚月容满意地笑了笑,又指着另一妇人道:“这位是二姨母。”
“二姨母。”之露白仍是淡淡的。
奚月容又指了指边上两位少女道:“这两个是你大姨母家的云矜表妹和你二姨母家的青蝉表妹。”
奚大娘生得那叫一个珠圆玉润,二娘又生得骨瘦嶙峋,养出来的两个女儿却都是难得的美丽。
之露白还未将那二位表妹看个仔细,就听奚大娘道:“上次见你时,还小得可怜,如今再见,都长得这般大了。”
奚月容道:“姐姐这话说的,这都过去二十年多年了。”
“说的也是。”奚大娘点了点头,又道:“若我没记错,她今年二十有五了吧。”
奚月容还没开口,奚二娘便对着之露白劈头盖脸道:“什么?你今年都二十五了?可许了人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