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径直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皮肉擦着滚石被拖拽到入侵者的脚边。
“还差点让你跑了。”男人掐着我的脸上下打量,眼里卑劣的光全是恶意。“品相不错,应该能卖不少——啊!草,臭婊子敢咬我!还瞪老子,今天抽不死你。”
他扇了我一巴掌,从腰间掏出带有逆刺的鞭子。
咻咻,箭矢射中了男人的眼睛,哒哒哒马儿的蹄步从背后传来,是银蟾!
“啊啊——!你们今天死定了!”男人在咆哮怒吼,他疯狂地挥着刀在空中乱砍,吹响特制的口哨。
我拉着银蟾的手上了马,还没坐稳马儿被一道冷箭擦中了屁股,剧烈的摇晃中我滚了下来。
“谭雅!快!快上来!”
我坐在地上,手掌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动,一波接着一波沿着地脉轰隆轰隆,是小雨变成暴雨,是溪流汇成大海,是摊开的一张的大网要把所有东西都吞噬,成群结队的入侵者正在向这里奔来。
“银蟾啊,”我抬头看着他,他脸上是血污,眼里的焦急与无措恰如惊弓之鸟。“你快跑吧。他们人太多了,你救不了我的。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
“你在开什么玩笑,快上来!!”
“银蟾啊,其实我,我…”大地的颤动越来越剧烈,我似乎已经闻到了滚滚烟尘下翻涌的土腥味。我站起来,狠狠地拍了马儿的屁股。
“谭雅!!!”
他扭着身子看我,我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我笑着看他却又哭了起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应该很滑稽吧。
其实我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哐哐哐——轰隆隆——
马群和穿着黑衣的侵略者们如约而至,踏着血和土将我围住,那个瞎了眼的男人将刀锋横在我脖子上,我闭上了眼。
“泰伯,大帅说过年轻女人不能杀。而且他们这个部族还会说我们的话,是高价值的奴隶,杀了太可惜。”
好像是首领的男人发话,我活了下来。
“草!妈的!都他妈给我去死!!!”他把刀愤愤地扔在地上,抓起我的头发把我按在地上咆哮。
银蟾、氏族妈妈…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
眼泪没入土地,我看见风吹过小草轻轻晃动。
阿斯达对大黑璧的侵略与吞噬来得又急又烈,如同一把火烧光所有,寸草不剩。亚拉族、飞鸟族、大大族…还有我们瓦韩族,都成了他们的俘虏,但万幸的是列孙爸爸还活着,大部分族人也还活着。
要想越过大黑璧就必须跨越泪之海,泪之海并非是海而是一块灼热的土地,赤色的河水冒着火星子从它的中心四散开来,如同火龙摆尾蜿蜒伸展。
“走啊!磨蹭什么!”
这地太烫了,没有鞋是走不下去的。我扯下身上最粗的亚麻布,简单地为那人包上脚。他神色激动地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约莫是感谢吧。
可就算跨过泪之海又怎样,想要翻越大黑璧没个10年时不可能的,而且这里人还这么多,吃的用的怎么够呢?
直到我看见盒子一样的东西从大黑璧上方出现,人们像牛马一样被赶进那个盒子再缓缓上升直到崖顶,然后再有空盒子下来,循环往复永不停歇。
那一瞬间,我像是第一次睁眼看到了世界。
阿斯达,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
这个问题我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我们被关在囚车里,外面的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们,但说的话跟瓦韩确实是一模一样。父亲和蒙达他们被带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囚车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一道刺眼的白光晃进眼里,扫视着我的脸,刻意逗弄逼迫我看它。
那人藏在高塔里。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都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活下去。我摩挲藏在胸口的玉璧,向白狼奶奶祈求。
活下去是最重要的事。活着就还有转机。
这转机很快到来了,阿斯达发生了骚乱,慌乱之中我逃进了塔里。
这里又暗又潮湿,霉味结成块冲进鼻子里,结成的蛛网上拉扯出长长的水滴,啪嗒啪嗒。
“吱呀——”
我推开唯一亮着光的房门,倒是与塔里残破的样子大相径庭,这里面很干净很亮,桌子上有一个盘子,上面是两种颜色的石头,墙上挂着一幅我看不懂的图画。烛火还在燃烧,蜡水顺着烛柱流淌。
这里有人,而且这人应该还在房间里。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右侧方传来,我拿起烛台做武器,慢慢走近那块白色的帷幕。
屏住呼吸,一步又一步,越来越近。
咚、咚、咚,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指尖碰上了线头,我将烛台最锐利的部分对准帷幕,掀开了它!
我瞪大双眼看着面前的人,手颤抖地摸上他的嘴唇,揉搓之下露出熟悉的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