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想过我会在这样的场景下再次遇到景州意。
从出生起,我就听不到这个世界的声音。
现在我是一个厨师,偶尔有空闲时间了,也会去送送外卖赚点外快。
“凉好,你去把这单送了。”我抬起手,接过跟我同穿外卖员衣服的人手上的手机。
路程较远的订单一般就会落在我头上,但是路程远也是有好处的,比如我的工资就会多一点。
我到达了目的地,是一座独栋小别墅,我上前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他穿着灰色的毛衣,休闲裤和一双拖鞋,头发有些长,刘海遮住了他的眼,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废。
现在是冬天,他的毛衣穿得松松垮垮,手缩在袖子里。
我怔愣地看着他接过外卖。
因为听力障碍,我小的时候说话发音和语调十分奇怪,所以常常被别人嘲笑,后来我便不再爱说话,高中的时候,我的助听器被别人误看成了蓝牙耳机,有一次下课,他们趁我不注意摘下我的助听器,我去抢。
在这个过程中,它摔到了地上,变成了碎片,我麻木地站在原地,只能看见他们刺眼的笑容。
许久我才蹲下身,捡起那些碎片,我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围在我身边,他们的影子形成一个阴影,把我困在其中,我只能无助地把头埋进膝盖。
那一刻,我居然希望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抬起头看到他,他对我温柔地笑了笑,又向我伸出手,见我不动,索性直接把我拉了起来。
我看着他牵起我的另一只手,在上面放了一个东西,最后他对我说了一句话。
他放在我手上的,是我的另一只助听器。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紧紧地捏住手里的助听器。
我开始默默地关注他。
我了解到他是一个美术生,成绩优异,干净帅气,擅长画画,喜欢打篮球,家境优渥,有很多朋友。
喜欢他的女生也数不胜数,他叫景州意。
“景、州、意。”我曾经无数次练习过叫他的名字,甚至连面对他的表情我都对着镜子看了又看。
为了能够离他近一点,我努力地学习发音,我想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跟他说一句话,可是始终我都学不好。
我们考上了同一个大学,我看着他继续闪闪发光,毕业后,他成为了一个很受欢迎的画家,他的画展我每一场都会去看,但是我始终没有勇气走近他,甚至不敢和他说一声谢谢。
后来他很少露面,毕业后,我几乎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和他就像是永不会相交的两条平行线,我以为,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再后来,我的发音越来越标准,语调也越来越正常,没有人会再因为我说的话而嘲笑我了。
可是我还是不太爱说话,因为我想说话的人早就不会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了。
意外的是,今天因为送外卖,再次见到了景州意。
他接过外卖以后就关上了门。
我许久才回过神,最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在我转过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又打开了门:“等等。”
我愣了愣,转过身看着他。
我已经想不起来我那时候的表情了,我只知道我很激动。
他又说:“请问,你有时间吗?可以陪我说说话吗?”
我没有回答,他看见我沉默,又说道:“我可以付你钱,不会耽误你时间的。”
他把门开大了一点。
原来这个地方是他的画室,里面有一条长廊,走廊两边墙上都挂着他画的画。
到了他的画室里,我坐在沙发上,递了一杯白开水给我。
他的画室里很明亮,有一扇落地窗,落地窗前放着他的画板和颜料,四周的墙上也挂着他的画,这里面有他的卧室,和一个带吧台的厨房。
这里面干净得跟新的一样。
他又坐在画板前画画,我们俩安静地待了一会儿,我犹豫着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水。
看着他放在茶几上还未开封的外卖,我习惯性地沉默,他也不说话。
那时候我想,其实这样好像也不错,和喜欢的人一直待在一起。
但是我想到还有外卖没有送完,不能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
我想告诉他,我该离开了。
起身之前,想到自己的声音,我又自卑地掏出手机,在手机备忘录上打了几个字给他看。
——“抱歉,我还有工作。”
看见我手机上的字后,他没有回答,反而问我:“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用我自认为好的借口回答他。
——“我感冒了,嗓子哑了。”
我还戴着电动车的头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