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庆礼一直持续到晚间时段,是推杯换盏的尾声,也是觥筹交错的高.潮。
夜色下,草地、廊柱、大理石墙壁,各处闪烁着斑斓绚丽的彩灯。在这种糜丽色彩间,欢悦的乐曲和带着酒气的热烈交谈,散落在这座庄园的各处角落。
绘羽没有在人堆里待太久。
和几位见过的、没见过的寒暄几句闲话;被熟悉的、不熟悉的套了几声近乎,又接受了几位男生的交谊舞邀请,然后,她便被继母匆匆忙忙地拉走了。
“绘羽,你父亲刚才和几位叔伯一起喝酒喝多了,现在有点上头,你带他先去休息一下,”继母略带歉意道,“那边还有几名世交夫人需要我去应对一下,我暂时走不开。”
她接下了这个“重任”,搀扶着脸带微醺的父亲,以不引人注目的方式绕到后门,退出了喧嚷嘈杂的大厅。
白昼一消逝,日间尚残留暑气的热浪也一同随之消散。回廊中,空气渐趋凉爽,一阵一阵拂过,挟裹了湖岸边特有的清新水汽。
“爸爸,这里有台阶,您小心。”
绘羽小心翼翼地扶住父亲的手肘,提醒他注意脚下。
好几瓶酒下肚,此刻花山院家主已是风一吹就会倒的半醒不醒状态。但为了不使女儿担心,他仍强撑起精神,状似无碍地摆一摆手。
“没关系,这点酒量我还是担得起的。”
他揉了揉太阳穴,余光瞥见绘羽臂弯搭着一件男士西装夹克,扬手一拍,唇角攀上独属于老父亲的八卦微笑。
“我记得这是田沼家公子的衣服吧?前襟上还绣着他们家的家徽,怎么这件衣服现在突然到了你手上?”
“您说这个啊,”绘羽随口答道,“刚才我和田沼君一起跳了一支舞,结束后玉子姨让我扶您去休息。出门之前,他怕外面太冷,所以好心借了我这件夹克。”
老父亲一脸欣慰地感叹,“我们绘羽还真是招人心疼啊。”话锋一转,又问,“这孩子是个体贴细心的人,我看他对你也颇为关照。那绘羽你的想法呢?你对他的印象还好吗?”
“感觉就那样吧,”绘羽兴致缺缺,“田沼君他确实是个好人。”
老父亲抬眉:“没了?”
绘羽真诚点头:“没了。”
无比娴熟地发了一张好人卡。
有时候拒绝和不感兴趣并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委婉言辞能替代的,自然要比生硬真话来得更不伤人面子。
“但你们刚才不是一起跳了舞么?”老父亲饶有兴致地还想深挖出一些线索来,“既然你对他没有兴趣,为什么还要接受他的邀请呢?”
“只是跳个舞而已,爸爸你想什么呢!”她嘟囔着,“我刚才都和多少男生跳过了。”
“而且那些不都是你合作伙伴家的少爷么?他们也没有做过分的事情,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公开下他们的面子,你以后还要打交道的,我何必让你们难做人。”
什么场合做什么样的事,她一向分得清清楚楚。自己的家族需要什么,怎么做才是对家里有利的,这些无需长辈多提点,她心里自有一杆秤。
花山院家主却是脚步一顿。
他握住女儿搭在他肘间的手,注视着她,微醺未退的眉宇间,温柔地晕开一层眷怀的神情。
“绘羽,你这段时间也见过不少青年才俊,你真的就一个都不喜欢么?难道没有一个能让你动心吗?”他问,“比如你上次和我提起的伊藤家二公子?”
绘羽陪着父亲慢吞吞走在走廊间,看着脚下变幻的光影,深思片刻。
“伊藤家发家于静冈地区,专营煤矿生意。虽说是静冈这一带颇具影响力的家族,可一旦离开静冈,这影响力还能发挥多少,就很难说了。”
“那你哥哥说的,你上上次去见的吉田家三公子呢?”
绘羽偏过头,从雕着鹰首石雕的廊檐望向夜空。纯净的黑色促使她更纯粹地思考。
“虽然我不知道吉田家的业务拓展,但是就他们旗下几家公司的财报来看,想必策略是偏向保守型。收益已经开始萎缩,却没有提早摸索转型,我认为这隐患很大。”
“那上上上次的泽田大公子呢?”
绘羽皱紧眉心“啊”了一声,语气略带不屑,“只知躺在功劳本上睡大觉的家族,不是更不能让人放心了。”
总之一大堆话,只围绕着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一律不行,统统拉胯。
耐心听完她这番长篇大论,父亲重重叹了一口气:“绘羽,我从前怎么跟你说的?我希望你在这件事上不要太过功利,别去考虑外在一切世俗的东西,单单纯纯地就找一个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的丈夫就好。”
啊,完蛋了。
绘羽惆怅着用虎口敲了敲额头。
她怎么就给忘了,每一回和父亲谈论起这件事,都得被他“批评教育”一顿。既然谁都不能把谁说服,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