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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客(一)(1 / 3)

我生于澜山河上。那年母亲负气出走,父亲来追,两人拉扯之下,母亲动了胎气。遇上看热闹的渔民,叫来自己的婆娘接生,母亲躺在小舟上,闹腾几个时辰,我就呱呱落舟了。乌洛兰族一向视水为万物之源,我生在水上,并且哭声嘹亮,引得围观的渔民都来瞧,有个老婆婆说,这是上天恩赐的福气娃娃。

我的父族属于澜山闵氏,来自前朝的中原大族,后来迁徙至永昌,因为此地远离凡尘,一直住了几百年。几百年过去,闵家人早褪去中原的痕迹。我是祖母养大的。按照乌洛兰族的规矩,出生后诵经拂尘,剃下一小撮胎毛,存在香樟树下。落地为根,肉身化尘土,魂魄归天地。这是族人的信仰,我们从不畏惧死亡。

从小我就活泼跳跃,不满周岁,抓住桌腿想自己站起来,再长大些,父亲教我游水,这下我找到归宿,整天跳进河里不愿出来。祖母总说,男子当志高远性平厚,偏偏我喜欢赤膊光脚从河里捞鱼,或喜或怒,情绪毫无遮掩。随着年纪渐长,同父亲到处游历见识,我的张扬脾性有所收敛,内心却更不愿受束缚。如同青山盘旋的飞鸟,穿云破雨,纵情恣意。

然而这样的福气并不能伴随一生。宣和八年的冬天,听说北方的雪景很美,父亲带我来到京都,觐见主君长丰。父亲显然明白此行的意图,铁麒麟王朝看重澜山河的水源,想在永昌周围多建造几座小镇。简单说,主君想将迁徙一些人口过去,或者多派些民兵驻扎。这样永昌便永远依附于中原王朝。我听着他俩谈的计划,内心并无波澜。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长丰本身,他的目光阴郁又敏锐,茕茕孤影,迎向朝霞落日。后来他寻问起琐碎事情,城墙的排水沟怎么做,当地的水田收成如何。父亲有意叫我回答,我对答如流。他远远望着我们父子,似乎很羡慕也很悲伤。

那年我二十出头。如果能预测京都之行带来的后果,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父亲去。父亲死了,而我在地牢被打成残废。被人从地牢的台阶拖上去,像块烂肉一样臭,当时我就不想活了。后来母亲告诉我,京都出了变故,长丰也死了,来接我们的是铁麒麟的新君。我莫名想笑。从那时起,阳光的温度从我眼中褪去。

哪里是我的家?乌洛兰的族人看着我长大,同我一起游水抓鱼,他们敲碎我的膝盖骨,我奄奄吐气,他们丝毫不留情面。那时我还把永昌当作自己的家。如今我要离开,漠然直视前来送行的人群,他们又原谅我了。真荒谬。舅公哭了。我想他有点后悔,也有点后怕。我也哭了,为了自己天真无畏的青春。

从此我只能仰面躺着。努力几次后,两腿还是没知觉。母亲安慰我,京都有很多大夫。可我不抱希望。连更衣都要小童帮忙,活着还有何尊严。我是认真想死的。可周遭人总觉得那是一时低沉无助,时间久了,我就能适应。

母亲为了让我活着,想出许多办法。她是铁麒麟的皇室血脉,正因为这样,我和京都扯上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一点也不想来,我不属于这里。上一回来,只因为长丰几句话,父亲的命就没了。

阿寿陪我待在京都,有天找来一把轮椅,轮轴很坚固,车身很轻巧。扶我坐上去,去庭院逛了一圈。庭院满地落叶,京都的秋天很冷,也许因为我很久没动,连血也是冷的。

他说外头很热闹,要不要出门逛逛。今晚城楼会放烟火,连放三天,庆贺新君大婚。

别人结婚,关我什么事。

阿寿又说,主城街上在发喜饼,见者有份,如今大伙儿都排队呢。

排队领喜饼。新朝头一件喜事,自然要人人要奉承。

母亲和小弟从宫里回来,重复一遍上面的话。母亲还说,明天大婚朝贺,我必须一起去。

只要旁人不嫌我是个累赘,去哪里无所谓。

小弟瞧见我坐在轮椅上,连忙说:“这个东西好。就是天气冷了,弄块厚褥子垫着才好。对了,库里有件狐毛皮子,正好给大哥护膝盖。”

于是我被严严实实装裹起来,不仅翻出狐狸毛,连老虎皮都有。我打了个喷嚏。

母亲很紧张,摸摸我的额头:“好孩子,可别受凉。来过的几个御医都说,如今你体弱,禁不住磋磨。”

可裹得这样严实,我都出汗了。还是阿寿瞧出来,悄声将这些大毛衣服收走。

我的母亲和小弟,若我真死了,放心不下的只有他们。母亲很可怜,少女时被送到永昌和亲,离乡背井,孤独无依靠。生下我之后,祖母将孩子抱走了。母亲大受刺激,等到再生小弟,她坚持要将小儿子送回京都。于是,一个孩子在身边,她却摸不到;另一个送到千里之外,二十年未见过一面。

“大哥…”

如今我们算是团聚了,却以这样的方式。

“大哥,小舅舅府上新来一位国手,改天请他来瞧瞧你的腿?”

翻起眼皮。王妃刚生产完,请的自然是看妇人内症的大夫。你叫他过来医我的腿?

又忍不住说:“王府那边成天摆戏台,你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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