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冷,孩子身上裹的就是普通粗棉布,红色的露着毛边。可是这块红绸,更像南方庐江郡的贡品,尤其像万家庄的红绫缎。”
这又能说明什么?
“大公子,如今有人想杀了孩子,埋了他。谁有闲功夫给人换一套衣衫呢?纵然是平康大妃先抱走的,这中间,一定有人接过手。”
我明白了。接过那块缎子,摩挲着暗红的底色,和金色的经纬。心里想,是谁伸手救了那个倒霉的婴儿。
微笑问:“你给郭将军的信里写什么?”
她写完了,等墨汁干后就折起来。她说这封信是告诉郭池,大公子是可以信任的人。
翻了翻眼皮,我才不稀罕。
“大公子,我相信是郭池偷偷藏起孩子。他是个直肠子,保护一样东西,学不会遮掩的。你去洛水后,如果看见他同一个叫衣卓芳的人联络,孩子八成就在那里。”
我打断她:“喜儿,你想干什么?想让我把人带回来?”
你是疯了吧。单立正当盛年,他表现得再宽厚,也容不得这么一个眼中钉。而我与你的背后有多少族人,惹恼了主君,你能承担后果吗。
女孩连连摇头:“自然不是,玉溪夫人原本的期望就是孩子远走他乡。她临死前,我答应过她的,孩子一定会平安长大。我只想拜托你,找到孩子,确保他的平安。”
她找出一只锦囊,将信折好塞进去,又拿出一杯图章,黄石底镌刻的字是都城涌泉殿。
“若公子与他有缘,就把图章给孩子挂上。他永远也回不来了,可每个人都该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她将锦囊系到我的腰带上,稚嫩的脸庞显得郑重其事。虽然对于这件事,我心中有许多疑问,可喜儿的面庞太纯洁,以至于我不忍拒绝。那刻古寺的钟声又响起,又是沉沉的,敲打着四壁。拢起的雾未散走,我依稀看见长丰的背影。
回过头,朝她咧嘴笑道:“喜儿,我答应你找人,你呢?你能给我什么报答?”
她的脑袋上有两只圆圆鼓鼓的发髻,一思索,发髻就不知所措微微颤动。抬起她的下巴,她的眼神没有畏缩,就如我认真的表情一样,她也瞅着我。过一会儿,她的两颊突然红了,连忙站起来,双手捂着脸。
我就笑:“好了,等我想到要什么,再来告诉你。”
晚风吹来,青纱扬起寺庙的檀香。这一排大屋之间没有隔断,只垂下纱帘做阻隔。等我的视线从喜儿的脸上移开,恍惚望见,隔着纱帘有个朦胧身影。
喜儿也发觉了,快步走上前,束起飞扬的纱,回头对我说:“没关系,是皇后娘娘来了。”
怎么皇后也在这间屋子里,怎么外间无人通报,刚才的话她听到多少?我满腹疑虑,猛地抬起头,却见一女子立在很远处,穿着深沉的红色与黑色,宛如刚才的绯霞乌檐,同这间古寺一样悠远。
听到她对喜儿说:“羽林卫通报今晚有客人,怎么不请人去主殿坐?”
这时阿寿跑进来,冒冒失失,差点撞到皇后。他将我驮到主殿,那里供着牌位,没有桌椅,只有一张蒲团。我只好依靠圆柱坐到地上,两腿大剌剌摊开,难得的不雅观。阿寿缩到我身后,顶着我的背,他提醒我快向皇后问安。
纵然我明白她曾经暗害鹊姐,纵然内城有许多关于她的流言,可是人在眼前,却忘记质疑她的作为。我垂下目光,忖度她为何亲自来见我。
喜儿想说什么,却被她拦住,她的目光注视着我,她说久闻公子的大名,一直想见见阁下。
停顿片刻,因为今天一直赶路,我的腿骨很不舒服,夜风一吹,便阵阵抽痛。
我并未吭声,女子觉察我的神色,就说:“镇国公府曾来信交代一些事,公子在永昌被人所害,大多是兄长的错。我知道自家兄长性情凶恶,害了你更害了你的父亲。时至今日,南宫家也没人向你道歉。”
我冷冷歪起嘴角:“娘娘不必道歉。谁做的,我便记在谁的帐上,不会迁怒于他人。我没把这事算到南宫氏头上。”
皇后听后,缓缓笑道:“果然陛下说得不错,大公子是明理的人。”
她的长裙曳地,地上有道斜长的影子:“听说明早你们要启程去洛水。今日幸苦赶来,是有要紧事么?”
我只想见一见喜儿;可她交代给我一件要紧事。微微抬眼,喜儿已忙不迭解释,大公子特地上山,要讨个平安福才启程。她准备好许多吃的,让我带给四叔给郭池。越说越离谱,舌头都打折了。
风影晃动,皇后没打断她的谎话,等她讲完,她含笑说:“原来是这样。那这一趟旅程,要幸苦闵公子了。”
我俯身道是,含着疑惑,朝向那道美而柔和的侧影。
“公子知道柳家武馆么?他们从万家庄起就跟随陛下,很得陛下的信赖。”
抬起头,她想说什么,她身后的烛火闪烁着冷冷青光。天色昏暗,分辨不清她的神色。这时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