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反思,为何要在给我送来一个失忆好脾气的尸祖时,还敢大胆骑着他的腿,威胁对方。骄纵地说什么更喜欢那个真实的他。
这下好了,喜欢死了吧。
耳边有潺潺流水,间杂鸣语啁啾。在融融日光中睁开眼,便能看到泛白的天空。
死后的世界居然如此平和。
我刚想起身,就被一只大手按倒。男人将药碗送来:“喝了。”
言语出口,发现只能发出嗬嗬哑声。我伸手去摸喉咙,被缠了几层布。虽说不出话,但并不痛。甚至有种清凉感,似乎是被上过药了。
见我接过药碗,侯卿便蹲到河边忙活去了。
他垂在地面上的衣摆,有很明显被撕扯的不规则痕迹。我又摸上脖子上的绸布,确定他一定是就地取材替我疗伤。
他为什么没有选择杀掉我?
大脑一定是坏掉了,现在涌上心间的不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而是无法理解的困惑恐惧,以及不知死期何时将至的惴惴不安。无他,若要杀人,何必再等。下手再停下,对侯卿这样的江湖人来说,一定别有所图。
他还为我疗伤熬药,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混乱的脑海中,翻滚着先前他冷酷无情掐着我脖子的场景,又一次心软后被他所骗的场景。
虽未到情重爱浓,可逐渐打开心房的我,此刻感受到极其深刻的无力。当我意识到侯卿从头到尾透露出的柔和,全是假象时。并不恨他太过狡猾,太过冷血。我只笑自己,想着一段露水情谊,却轻易付出真心。
建立在不平衡的地位,居高临下地要他爱我护我。
自顾自拿着一番对纸片人的喜爱,如同对待小猫小狗,抑或是物品道具一样的投入感。到头来却要指责他的欺瞒,哀叹他的虚假。
我又何曾告知我的那段真相呢?
回过神来,手中的药碗渐渐凉下去。
坐在火堆旁的侯卿远远地道:“放心,没下毒。”
我没有反驳,任他凉凉的声音奚落。我举起药碗一饮而尽,尝不出任何味道。
临着溪流刷洗药碗后,走近在火堆旁坐下。
侯卿就在正对面,双眼被火光映得格外闪亮。他脸上有大片的暖色调,柔和冷硬的五官。
不知道品种的鱼串在树枝上,插在泥土中烤火。
我突然想到之前问他的那个问题,野外如何给猎物开膛破肚?此时看着火焰中逐渐发散出香味的食物,后知后觉他可以使用工具。毕竟泣血录只要施术者自身不沾染鲜血就可以,使用过的道具丢弃就行。
“嗬嗬……”烤好了吗?
我想问他,开口却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气音。
斜靠在树下的尸祖,飘过来一个眼神。他说:“这算一顿。”
我不懂他的意思,但知道肯定包含可以吃的潜台词。于是伸手去拿,深深插入地下的木杈,凭着我的力气,加上扒拉土堆,费了半天功夫终于拽了出来。
这时鱼烤得有些焦了,我弯腰趴地扯棍时凑近的头发也被燎焦了。
糊掉的外皮含在嘴里,有种□□口腔燎泡的死皮味。也像蜷曲发梢,传到鼻尖的阵阵烟火气。
鱼肉没滋没味,开始还能闻到鱼油滋滋作响的香味。吃到嘴里,腥且难嚼。
对面的侯卿握着鱼也在吃,面上没有表情。彷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饮食,怪不得他之前只吃大米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这让屈居人下不知还会有何悲惨遭遇的我,难免产生一种报复般的快乐。同时我又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在预想中,他本该是吃喝玩乐洋洋精通的洒脱之人。
在剧里不曾出现的片段,我想象过他,举杯痛饮,纵情饮食的样子。想象过他嘴很挑剔,不远千里去品鉴,游历中路人口传的一道菜。这时,我似乎将现代人的爱好,我的爱好施加在他的身上,于某一刹那感受到彼此类似的共鸣感。
现在,侯卿吃鱼的动作不很文雅,却极其迅速。好像只是为了满足活下去的需要,吃什么不重要。他就坐在那里,强硬地打破了我象牙塔中的幻想。强势地把自己如今的形象,刻进对面人的眼瞳里。
我很想说些什么,身体却不允许表达。便只能默默咀嚼口中的鱼肉,不知不觉中难吃的东西,也慢慢吃光了。
天慢慢黑下来,远处的树林中传来动物的嚎叫声。不时惊起一片鸦雀,好似那里有人的踪迹。
侯卿全无要去探索的意思,他熄灭火堆,靴子踢起尘土掩埋木屑,随后飞身上树。
没了温热的火光,黑夜的凄冷森然逐渐爬上身躯。即使我缩在木桩上,也难敌冷风。它只需轻轻一吹,不用拨动树叶,就能让人寒战不断。
我身上还穿着睡衣,春夏交接的款式在这里显然十分不宜。
树上的男人看不清表情,他的脸庞被交错的枝叶遮挡。
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