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也没想到转瞬火就烧到了自己头上,甚至根本没有自己插言置喙的余地。
几位大佬的对话几乎就是把自己置于只能俯首听命的地步,虽然对于能重返京师他却充满期待,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在永平府的“革命尚未成功”,此时若是自己一走,只怕就要耽搁大事了,现在他还不能走。
齐永泰沉吟不语。
他很清楚自己提出的担心其实都可以解决,冯紫英固然年轻,资历尚浅,但是实绩却是连那帮江南士人一样都要认可的。
从宁夏平叛到开海之略,文武双全,这可不仅仅是嘴皮工夫,宁夏平叛冯紫英是亲身犯险深入草原去和卜石兔谈判了,在甘州城头更是身先士卒上城墙亲手搏杀了叛军了的,至于开海之略,看看其一行人下江南带来的变化,江南为之受益匪浅,这番表现称得上绝才惊艳。
而后去永平也就是风头太盛而北地得益太少才让其去避风头,在永平府的表现更是一下子将山陕商人牢牢攥在手里,榆关开港,辽东补给,迁安鏖战,与内喀尔喀人的谈判赎人,如果说他在翰林院时是江南受惠颇多,那么到永平之后就真的是让北地士绅们心里那口怨气一下子就舒缓了。
甚至还讨好了皇上和武勋,京营调整让皇上满意,从内喀尔喀人那里赎人又让武勋们欠了老大一个人情,这样一算下来,成绩满满啊。
当然负面的东西不是没有,比如永平府本地士绅对于其才来的清理隐户的酷烈手段自然是又恨又怕,但是却又无可奈何,这一位可是齐阁老的关门弟子,而北直隶诸府都算得上是齐永泰的势力范围,再后来随着山陕商人进入,本地士绅们意识到如果再不合作,只怕连骨头汤水都不会给他们剩一口了,这才一边托到朱志仁头上,一边通过其他人脉关系来服软输诚,表示愿意合作,这才算是进入一个良性合作阶段。
冯紫英原本就打算是春假一结束,就要好好和这些本地士绅谈一谈与山陕商人的合作,进一步扩大在滦州、迁安和卢龙的煤铁复合体建设,在榆关和抚宁好好商议一下加大对水泥建材的投入扩大规模,同时把榆关港打造成为整个京东乃至京畿地区面向辽东、朝鲜、日本和山东的中转枢纽港口。
当然更长远的打算就是要成为整个北方和南方物资中转枢纽,但就目前来说,与辽东、朝鲜、日本乃至山东的物资贸易往来远不及与江南那么密切,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现实,所以目前来说,还是要强化榆关对辽东、朝鲜、日本的中转优势,下一步才能通过登州、江南来打通这条日后可能最繁忙的海运贸易航线。
这种情形下,冯紫英可不愿意自己辛辛苦苦打造起来的这个产业结构功亏一篑,同时更不愿意被外人来摘了桃子。
但没等冯紫英开口,齐永泰已经做出了决定:“既是如此,那还是我来提吧,举贤不避亲,紫英的表现有目共睹,府尹是江南人,府丞是北人,治中是湖广人,这也符合当下局面,想必也没有谁能说什么。”
齐永泰当初另外一个担心就是这个举荐会不会引来内部其他人的不满意,觉得自己是任人唯亲,但是张怀昌、王永光都支持,连孙居相和韩爌都点头,乔应甲和崔景荣那里就不用说了,内部都支持,那就没太大问题了。
“齐师,,诸位大人,此事不妥。”
冯紫英深吸了一口气,站前身来抱拳一揖。
“嗯?!”齐永泰浓眉一皱,其他几个人也都是皱眉大惑不解。
韩爌和冯紫英不太熟悉,还以为冯紫英是觉得这样骤登高位,要谦虚一番,微笑着摇摇头:“紫英,顺天府丞地位不凡,意义重大,你有些压力也很正常,但是大家都看好你,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多请教大家,只要锻炼一两年,也就能适应了,没什么不好意思。”
“虞臣公,学生不是担心去担任顺天府丞,而是担心永平府这边的情况。”冯紫英沉吟了一下,还是觉得需要把永平府的所有情况详详细细的向在座主人作一个全面系统性的汇报,同时还要把自己下一步的打算做一个介绍,以免他们误判了永平府的重要性,耽误了大事。
“哦?”几个人都有些莫名其妙,永平府那边能有什么可担心的?
冯紫英定了定神,也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开始把自己这一年里的规划和实践以及下一步的计划娓娓道来,从最初的设想和对整个永平府诸州县的定位,以及下一步计划乃至计划实现之后能够达到规模和效果,都进行了一番细致的阐述。
这其中不但有各种数据的支撑,更有资金来源的构成,以及市场的前景,乃至交通运输的保障,称得上有理有据,详略得当,更让人眼花缭乱,耳目一新。
乔应甲、孙居相和韩爌都是山西士人,自然清楚山陕商人这几年的窘况。
随着江南商人的势力不断扩张,尤其是开海之后,江南商人与江南士绅合流的迹象更明显,势力也更是大涨。
山陕商人在江南传统的盐业、贸易等行业颓势日显,在诸如丝绸、棉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