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言语,冷兵器一般扎过来。
姜淮眼眶通红,但并未解释只言片语,竭力不让自己发出颤音,“你照实跟他说。冤有头债有主,如果是我的报应,我一力承担。”
“说得可真轻松啊。你是不是吃定了,就算周景和不在了,也心疼你?”
不是的。
这句喊声,只能在胸腔默默炸开。
只有姜淮知道,她的平静,不过虚张声势。
“随你怎么想。”姜淮眨了眨酸胀的眼睛,心里梗着铅块一般沉重,“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蒋胜意嘴角泛起冷笑,将她的酒杯重新斟满,“喝赢我,相机归你。”
贺柠拉住姜淮的胳膊,“你别跟他一起发疯!”
姜淮安抚般地冲她笑了笑,拉开她的手,对蒋胜意说道:“行啊,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
她酒量不好,以前周景和也从不让她喝酒。但此时,姜淮却不要命了一样,把酒当白水往嘴里灌。
胃里火辣辣地,脑袋也跟着发沉,好像有无数双手,拉扯着神经。翻涌的血气在她经脉中狂奔,滚滚的火焰在她身体里跳动。
大家都停下来,看着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光两瓶红酒。
劝也没用,他们好像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不顾后果地觥筹交错。
姜淮也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杯,只觉得双腿发软。
酒杯倒在一旁,整个人天旋地转。还好她及时扶着桌沿,才没有倒下去。
她还撑着一口气,蒋胜意却已经趴倒在桌上。
“周景和不在了,我以为你会是最伤心的人。你知道吗,我当时准备很多安慰你的话,结果却看到你和他哥哥牵着手,从周家出来。这世上比你忘恩负义的人多了去了,可是看你过得这么轻松如意,问心无愧,我他妈还是替周景和不值!”蒋胜意读书时,多洒脱的一个人,还是义愤填膺,还是意难平。
姜淮坐在餐椅上,脸红成一片,脖子上,手臂上,也是成团的红霞。她竟还笑了笑,“真好,这世上还有其他人,没有忘记他。”
众人敛息屏气,不敢相信两人对话中透露出的消息。
周景和不在了?
他才25岁啊!
有人想问个清楚,但一看知情人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又只能干着急。
姜淮抱着相机,从餐厅出来。
风夹杂着雪,细鞭子一样抽在脸上。
呼吸间,带出一片白雾。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长廊,脑袋里空茫茫,根本没有目的地。
灯下雪花飞舞,她想去看雪。下台阶的时候,脚没踩实,扑通一下滚落,脸埋在雪里,背朝着天。
她呜呜地哭起来,热泪把雪融化,沾湿她的脸颊。
刚刚喝下去的酒,都从眼眶里澎湃而出。越哭越停不下来,连自身的水分,也快干涸。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哭累了。脸都冻得麻木,才笨拙地爬起来,打开相机。
相机镜头看起来还很新。
当初周景和刚买的时候,不小心被她摔坏,周景和拉着她要赔偿。
两人逛了半天,重新挑了一个。
里面存了很多相片,全都是周景和的照片。
背景无一例外,都是白茫茫的冬天。
公交车上,蒙着雾气的窗户上,是她的名字。
积满雪的挡风玻璃上,是她的名字。
雪人手里握着的小旗上,是她的名字。
......
他与无数个“姜淮”合影。
不是我喜欢雪天,而是雪天可以让我的世界肆无忌惮地,全都是你。
姜淮看着他的笑脸,那么温暖,又那么遥远。
锥心刺骨的冷意,快要将她撕碎。
一年多了,原来失去周景和的每一天都是崭新的。所以伤疤也是崭新的,永远不会停止流血。
“你怎么在这儿?!”出来寻她的贺柠松了口气,又满是担忧地问道,“没摔着吧?”
她试图把姜淮扶起来,可姜淮没有力气配合她。连同贺柠也跟着跪坐在雪地里。
“不行,我搬不动你,还是得找个劳动力。”贺柠正这么打算,姜淮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周羡南打来的。
贺柠在公司算是个基层小领导,平时做事情也有条不紊。只是她接触到的高层,到顶也就子公司总裁级别。
真和周羡南这种级别的大佬对话,她想想就头皮发麻,乱了阵脚。
只是转念又一想,现在是下班时间。周羡南的身份不是她老板,而是闺蜜老公。贺柠也就渐渐淡定下来。
她接了电话,告诉周羡南地址。
“等我半小时。”他没有多余废话。
电话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