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2 / 3)

了两下。他微闭眼,目光温柔却又散乱。

他坐正,说得很慢,慢慢悠悠,随随便便,曾经千钧重的苦难被轻描淡写。

眼神添了三分冷。

“时笺,那个死刑犯杀的人是我妈妈。或许是幼儿园老师不该告诉问她我绘画有天赋。如果老师不说,或许她还能和那个男人熬一段时间,熬到她有胆子面对家暴并将那个人送进监狱。可那个时候……她不敢。我偶尔想……如果我年纪再大一点儿就好了,我就可以保护她。一个做儿子的保护不了母亲是多么残酷的事?

“其实那天、我在,可我没用,我想要呼喊,却一声都发不出,话哽在喉咙,一声都发不出。我就看着,一动也不敢动。外婆说,我半年不会说话。”

时笺僵了。

她想抱住他小声安慰。

却只小声说:“你还小,那时候你还小。”

那时候的纪夏不过五岁。

纪夏却笑着,拿起那根被摁灭的烟捏在手中把玩。“是无能,不是年纪小。所以,我发誓我要保护姨妈和她的女儿。时笺,有些事我不想说,可……”

时笺,他们说杀人和暴虐的基因会遗传。

时笺,我推你了。分手的那天晚上,我推你了。

姨妈说,姨妈说,我继承了妈妈所有的优点。或许,我也会继承那个死刑犯的所有缺点。那个死刑犯在谈恋爱的时候也偶尔会推我妈妈一把。时笺,那天我推你了。

时笺坐在电炉旁,用力抱着自己的腿。他说的那些话在她耳畔底底地盘旋。

她打开电脑,打开浏览器,输入家暴。

每一页都鲜血淋漓。

她记得纪夏当年曾说过转学的事。她又输入纪夏曾经生活的城市,找到当地的论坛,输入家暴,输入分尸,输入吸.毒,输入女教师。

找到了。

时间太远,连电子新闻都没有一张。

但当地关于犯罪的论坛上有蛛丝马迹。

零零散散。

小城。

男女相亲结婚。

男方出轨被小三骗光了所有钱,曾有吸.毒史,与父母断绝关系。妻子是教师。因工作,因丈夫的家暴,将孩子交给自己母亲抚养。一岁那年,孩子的外婆入院。

妈妈只能带着孩子去学校。

家暴。

因为孩子和闲言碎语,不离婚。

那位母亲死的那年,孩子五岁。

外婆抚养了外孙两年,外婆过世。那孩子被大学才毕业的姨妈被去了别的地方生活。

姨妈为了养那个孩子三次被男朋友分了手。最后走入婚姻殿堂的那个是个美术老师,通过那孩子认识的。

全是揣测。

全是听说。

真实藏于“听说”之中。

难怪纪夏从不会说以前的事。

时笺在被窝中缩成小小的一团。

头一次希望网上的流言全是谣言。

她迷迷糊糊睡了,断断续续又不甚清晰的梦中是纪夏的声音,那声音断成断断续续的残片,残片彼此靠近,拼贴出他的人生。

时笺,那天我推你了。

他们说,杀人犯的暴虐会遗传。

时笺,我妹妹病了,姨妈和姨父要养我,要养妹妹,他们只拿得出五万,妹妹的病要很多很多钱,二十万。我需要钱。所以我必须走。

时笺,我想要联系你。可我在美国打伤了人。为了不坐牢,赔了不少钱——那个黑人想欺负胡莎莎,我不能不帮她。

时笺,那个时候的我不能靠近你,我只会拖累你。

时笺,我以前不想说。我不想你觉得我在卖惨。可我想要你知道为什么,我怕我再不说,你就真的走了。就算是卖惨也好,我要你知道原因。

时笺,我需要的是你的爱,而不是怜悯。

时笺,我不需要怜悯,从小到大,我见过了太多的怜悯的目光。那看似温情,带着浓浓叹息的目光的深处是窃笑,是好奇,是不断流泪,是用他人的苦难让自己欢喜。

时笺,再次相见后你对我说了多少次“再也回不去了”?又在心里悄悄说过多少次“再也回不去了”?是再也回不去,还是你不敢再试一试?不敢重新再来?

时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纪夏说得不错,她总是对自己说,回不去了。

是真的回不去,还是她不敢回去?

他在她心中已镌刻下深深的印记,深得足以让她失去回首的勇气。

是她不再爱他了?

或许还是爱的。

可她再也没有从四楼水管爬下,只为见他一面的勇气和胆量。

——时笺,给。

记忆中的纪夏眯眯笑着,递给她一支仙女棒。那年的跨年夜他们避开人群,蹲在寂静的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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