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中灯火幽微,檀香缭绕。
翰林院新进了一批编撰,公子扶苏下朝之后在翰林院研习著书事宜,直到深夜才回到养心殿稍作休息,休憩片刻后新的奏折就送到了殿中,扶苏翻看奏折准备明日上朝诸事。
宋玉来时,透过盘龙围屏可见这幅光景:眼下青黑的老奴随侍在扶苏身侧,一双苍老的眼睛睁得圆如黑豆。
邵丽福在宋玉进殿之后一会才反应过来,但也早已习惯宋玉深夜造访养心殿。民间传闻公子有龙阳之好,与这位宋大人深夜频繁出现在养心殿不无关系。
宋玉在珠帘外的高床坐下,等邵丽福上完茶,自青衣袖中拿出一副画轴。
“邵翁,在下今日得了一件好东西,可要一起赏玩?”
邵丽福跟在扶苏身边,自然眼光甚高,他一眼便看出这幅画只是寻常纸张,笑道:“宋大人可是诓老奴呢。”
宋玉不答,缓缓打开手中的画,一位簪花的红粉佳人跃然纸上。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宋玉低声念出画轴中的诗文,揶揄的眼眸望向上座的公子扶苏,而沉迷案牍的扶苏却是浑然不知。
邵丽福挡住身侧的画,白脸皱成一团,为难道:“哎哟,宋大人,这事老奴可做不了主啊!”
宋玉笑意更甚,接着神秘地说:“莫担忧,邵翁不如再猜猜这画是谁托在下送的?”
邵丽福摇头,将朝中的一些好色之徒猜了个遍却是不得答案。
宋玉端起白玉茶盏轻啜,皱眉道:“茶微凉,唉,人走茶凉人走茶凉,邵翁竟是这个意思!”
邵丽福瞥到宋玉不怀好意的笑,残余的一丝困倦散得彻底,转身招来小太监换上新茶。
宋玉也不为难他了,告诉他答案,任邵丽福想破脑袋也不会猜到这画是内务参事蒙毅大人送的。
今日下朝,宋玉看到蒙毅捏着一幅画在东院门口等待,故留意许久。
眼下南征在即,蒙恬大将军日日在军营操练军团,而蒙毅领着宫中内务的闲职,蒙毅这时候才出手,宋玉都觉得是他考虑良多。
宋玉为人乐善好施,他知道蒙毅的心思岂有不帮他的理,所以夺了他的画,直言会帮他便扬长而去。
邵丽福想到另一桩事,问宋玉:“前几日,蒙毅大人邀请公子往他府上赴宴,算算日子便是三日后,他可是为了这名美人?”
公子扶苏不近女色,更是不喜邀宠事宜,蒙毅这一出手,让邵丽福不知如何是好。
“在下替邵翁想一出对策,届时,只需带上皇后即可,皇后纯良,蒙毅不敢造次,而在下再替邵翁去蒙府打点一番,万事莫忧。”
邵丽福千恩万谢地将宋玉送去偏殿休息,现下,人手都派去盯着萦碧堂,而邵丽福不得在扶苏眼皮子底下出宫,也只能寄希望于宋玉。
三日内,蒙府的请帖与南征的奏折一起出现在养心殿,公子扶苏方才想起这桩事。
南征的事已经板上钉钉,扶苏决意御驾亲征,此去少则也要三月,因此邵丽福提醒邀皇后同游的事他略思索后同意,并吩咐邵丽福去办妥当。
与此同时,蒙府的请帖经由一品楼交到韦思清手上,她先前从林娘子口中了解到两人那日去蒙府的情形,便邀林娘子与唐婳同去。
当日早晨,唐婳被接到韦府,盛装打扮一番后,三人坐着马车来到蒙府。
蒙府的花园,一簇簇深红、浅红堆积,夏日暖风吹拂,花潮涌动,一朵朵芍药挤进朱红阑干,唐婳裙角翩翩,沾染了几缕花香。
唐婳跟随韦思清在桥对面的香榭中坐下,台下的芍药园一览无遗,而香榭上座的位置空着等待贵客入席。
蒙府的清俊小厮上了几盘糕点,唐婳拈了芍药状的糕点,四下看花,无意在花丛中看到一段茜色裙角,一抹茜色融入花丛中叫人不能分辨。
唐婳倚着阑杆探出头,她想要看得分明一些,她疑心花丛中酣卧着一位芍药仙子。
扶苏来时,花香缭绕,一缕清风入怀,映入眼帘的是斜倚阑干探出身子的少女,一串石榴玉珠摇曳,垂落在白玉颈侧,石青色交襟上衣勾勒出颈下的层峦叠嶂。
唐婳感到远处人影微动,望向来人,呆愣当场,双眼直勾勾盯着荼白鹤衫的公子。
上次见书生子苏还是在金殿棺中,彼时他气息全无,脸无血色,如今他活生生出现在她面前,如她期盼的那样活得好好的,唐婳的笑意溢出眼角。
唐婳转回身子走出香榭外,韦思清和林娘子向蒙毅和公子扶苏一行人行礼,唐婳匆匆的脚步停住,跟在韦思清身后屈身行礼。
有一瞬间,唐婳想奔向子苏问他身体近况,向他讨要西市的铺子,直到周围乌泱泱一片行礼,她才反应过来,他是公子扶苏。
扶苏盯着唐婳的头顶,有刹那的失神,心中生出一丝怅然,原来她已经知道他是公子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