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带到会客厅。
会客厅陈设气派,吊灯高悬,窗外有一丛莲瓣兰,苞绽叶摇,枝干窈窕。她永远对漂亮的花没有抵抗力,手撑在玻璃窗前巴巴地看。
徐昼然丢下一句:“等着。”
人就翻窗出去。
等她回过神来,手里已经多了一支莲瓣兰,根系上还带着黑泥,花香和泥土味混在一起,却莫名得好闻。
会客厅只有高高的桌椅,徐昼然之所以说这里好玩,是因为墙角靠着块白板。
徐昼然用彩笔在上面写了几道数学题考她,她一题也不会。
他就耐心讲解,她虽然听得懵懂,却很配合地点头,当一个尽职的小捧场王。
但徐昼然好像总能通晓她内心,讲到一半叹了口气,把笔塞进她手中:“你画画吧。”
她画起了唐海教过的美人鱼,画好海藻般的卷发,又在鱼尾裙上点满珍珠贝壳。
她画了多久,徐昼然就在她身旁安静地看了多久。
等涂完最后一笔,徐昼然后退两步,将全图尽收眼底,笑眯眯地说:“小画家啊你。”
被如此直白夸奖,她有些赧然,低头手指绞着衣角。
徐昼然问:“你怎么总是不说话?”
她涨红了脸,抬起头来将目光迎上去,努力做到不避开:“我、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徐昼然看她要哭了似的:“算了。”
他不再搭理她,找了个墙角坐下,又开始看绘本。
唐诗那时候不过六岁,到底小孩子心性,自己呆着百无聊赖,瞥见红木宽桌后面有张转椅,于是脱掉鞋子爬上去。
用手推着桌沿助力,椅子转起来,像在玩旋转木马,一圈又一圈。
倏然椅子底盘和气杆脱节,她摔倒在地,怀里抱着的花甩出去。
桌上的花瓶也被带倒,水淌了一地。
这栋别墅刚装修好,从内而外的光鲜簇新,因此白墙上的泥团和地毯上的水渍便显得格外刺目。
家佣阿姨听到动静赶来,大惊失色,转头就喊了徐仙存来。
徐仙存和徐昼然一点也不像,长了张凶肃的脸。他沉着眉,看了眼一地狼藉,目光锐利:“谁干的?”
她吓得一哆嗦,从地上爬起来,嗫嚅着正想承认。
徐昼然把她拉到身后:“是我。”
男孩的手被阳光晒得微热,和她掌心相贴,距离在那一刻前所未有的近。
徐仙存勃然大怒:“知不知道等会爸爸要在这开会,你在这里捣什么乱?”
徐昼然挨了一顿臭骂,被勒令去太阳底下面壁思过。好在温敏及时解救,让他们去儿童房玩,不要在徐仙存眼前晃。
后来的记忆有些模糊,只知道那个午后时间过得特别快。
转眼便到傍晚。
临走前,唐海和温敏站在台阶上告别,约着下次相聚的时间。
她和徐昼然站在阶下,晚霞滚烫,将青山染了层绯边,夏日炽温高昂。
徐昼然沐浴在霞光中,突然回头问:“你叫什么?”
声音清澈透亮,将热意驱散几分。
她张口,蝉鸣倏然热烈,恰好盖过她的声音。她有些窘迫,正要再复述一遍,一只手伸在她眼下。
“写。”
那天蝉鸣声鼓噪,但她的心腔更加躁动不歇,从那年夏天,一直持续到现今。
唐诗看向徐昼然,声音不自觉绷紧:“你还记得,我在你掌心写下的名字吗。”
徐昼然点头:“唐诗。”
唐诗轻吁了口气。
果然不该擅自期待,他不记得了。
七岁以前,她叫唐诗施。即将上小学的那个夏天,唐海觉得叠字听起来幼稚,这才改为单字——唐诗。
她笑了笑,没有纠正。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和赵栎阳在一起吗?”
徐昼然无声地注视着她。
“他有些地方和你很像,比如喜欢穿干净的白鞋,大热天也是清清爽爽,人聪明,尤其是数学上很有天赋。”
“本来我的人生轨迹无波无澜,可是你从国外回来了。”
“我才确认,赵栎阳一直是你的影子。”
黎礼临睡前再度看了眼对话框,徐昼然没有回。
【闪闪发光的礼】:徐昼然,你不要装死。
她本来还想挑个表情包发,找着找着就睡着了。
元旦假期一过,马上要迎来期末模拟考。
原本干什么都有的早自习,只剩下翻书声和下笔唰唰声。
黎礼难得专心致志刷完一整张英语试卷,正在对答案,李若越用笔戳戳她:“你出息了啊,把人搞到手了?”
“谁?”
“徐昼然啊,你元旦和不还和他一起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