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煦一时看得呆了,眼前人如同一座粉雕玉琢的像,只静静伫立着便有凉沁沁的风勾着观者心头。可偏生她一抬眼,顿时花落鸟惊飞,让人心旌摇荡。
他用眼神仔细领略灵希的眉眼,颇觉一种异域风情,仿佛从他境误入此世,览过寻常人未览,思及寻常人不思,以致神情和思绪都不可解读,直让人心痒。
灵希将手从凌煦掌心抽走,转身向三桑走去,轻飘飘的发丝刮过凌煦仍摊着的手心,才让他回过神来。
“三桑,你瞧我所化的身形好看否?”灵希在三桑面前轻盈转了一圈。
“美。”三桑一时有些愣神,喃喃道。
“还未问你,刚才你与他密谋了些什么?都不许我听。”灵希朝凌煦瞥了一眼,第一次将他瞧得真切。
从前灵希只在叶间望着他在三桑树冠上打盹儿,从未仔仔细细瞧过他的全貌。
此番一瞧,他身量颀长,一应青丝利落地拢入头顶玉冠中,衬出与生俱来的矜贵,面相周正温润,眉目间还透着股稚气,果然是捧在手心里养出来的。
“哎,不相干不相干,如今你已化形,走,咱们回昆冈去罢。”三桑拽起灵希便走,朝凌煦一摊手,“玉还来。”
凌煦却不甘心,定定瞧着灵希,一抬眉眼询她意愿。
与灵希共享灵海之时,陨城外,那浓烈的渴盼与酸楚还刻在心上,不是轻易便放得下的。
果然灵希踮起脚尖与三桑耳语,三桑眉毛一横,两眼怒瞪凌煦,随后一摆衣袖抬脚便走,心不甘情不愿留下一句“捏个隐身决,休让别人瞧见你。”
凌煦问道,“你与他说了什么,让他如此不平?”
“我诓他说已与你定下了契,非时时刻刻护着你不可。”灵希既得了逞,粲然一笑,一道隐身决便藏了身形,除三桑与凌煦外无人得见。
凌煦仿佛心跳漏了一拍,如此深重的契约虽被她轻飘飘出口,他却有几分期待是真的。
但凌煦只是以笑来掩饰,“天色已晚,咱们回阁再说。”
……
回至蓝田阁,已是燃灯时分。
哲哲在阁门处张望,瞧见凌煦只是随意一福,便赶忙说道,“我的殿下,您又闯了什么祸事让长公主殿下一回来便要罚。”
凌煦瞥了一眼身旁灵希的神情,“无甚大事,何必大惊小怪。”赶忙让哲哲住口,怕在灵希面前跌了面子,更忧心害她自责。
哲哲只长叹一声,既当这太子殿下的侍从,必得劝慰自己安天命才行,一路引他进去。
蓝田阁正殿外,哲哲远远朝殿内一福便退下,临走时拽拽自家殿下衣角,示意他千万正经些。
凌煦正忐忑在殿外立着,忽的听闻凌夕下令“进来”,他满腔的胆气乍泄,一咬牙还是迈开了步。
他甫一进门,凌夕便广袖一挥,把殿门齐齐掩上,厉声问道,“你可知错?”
凌煦闻言恭敬跪立于地,昂首道,“擅闯陨城,煦儿知错,任凭姊姊处置。”他从不求饶,自下生连一个“求”字都没出过口,如今更不能在灵希面前失了面子。
凌夕微微颔首,捏决幻化出鸢尾杖来就往凌煦身上抽去。
神族长公主为族类最罕有的赤色鸾凤,一枝鸢尾杖上可伐神,下可诛魔。
眼见着凌煦如同刀俎上的鱼肉不愿反抗,灵希再顾不上什么隐身决,一个闪身护在凌煦身侧,抬手便将凌夕全力劈来的一杖逼停,
“这一杖下去非要了他数百年修为不可,你到底是不是他亲长姐,怎的这样心狠。”
“你是何人胆敢在我眼前施障眼法。”来人身份不明又奋力抵抗,凌夕更是调动全身修为持杖向灵希压去。
灵希看美人儿动了真格的,手上也略一发力,竟将凌夕逼得后撤半步。
凌夕堪堪稳住身形,又欲进攻,直到殿外一声——
“长公主殿下。”
三桑慢悠悠进殿,声音慵懒,“这小仙子是我昆冈山上石头精,不知礼节,殿下莫怪。”说话间便将灵希拽过来护在身后,不让她言语。
凌煦长舒一口气。姊姊御下极严,对他尤甚,方才他已打定主意等待严惩,却是一股风似的,灵希现身在他身旁挡住了鸢尾杖。
一时间,他惊喜之余更是惧怕灵希败露,顿觉还不如被打了那一杖,损几百年修为无妨,灵希之事才更要紧。
幸而三桑神君及时露面解围,不然他势必要忤逆姊姊了。
凌夕闻言缓缓收了鸢尾杖,却没有草草了事的道理,“原是三桑神君的人,却不知这般上乘的功法可是小小仙童能练得的?”
她远远打量着灵希,此人神息有如冰雪融水,虽只若山间游丝,但胜在冰川只出水一角而底蕴深厚可绵延万里,绝非寻常。
话音未落,殿外甲胄之声作响,蓝田阁中的将士整整齐齐将正殿围了个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