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希疲惫地垂着头,却见地上黄绿相接的杂草中忽得点上了几朵白花。
她奋力抬头,瞧见天边散落下无数洁白的花雨,纷纷扬扬,让她想起魅苑的桂花树。
想到凌煦,她神思荡漾稳不住身形,手腕处钻心的抽痛便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天降花雨,应当是神族有什么喜事。灵希这才心中盘算,惊道今日恰好是凌夕成婚之日。
灵希苦笑,没成想她竟要死在这一日。
围观的众人又嘈杂开来,这繁花从天而降,这妖女莫不是有通天的本事,更忌惮起她方才的诅咒,嘴上更是喊打喊杀。
那道士微微颔首,胸有成竹道,“此乃度化妖魔的神迹,可见这妖作恶不少。”
众人闻言也随声附和,皆连连称是。
神族之物落地便燃,灵希她望向飘飘扬扬坠入火光的花瓣,从四周焦黑到化为齑粉不过一息之间。
灵希忽得想起凌煦来,如今的他是否衣冠楚楚随在风光大嫁的凌夕身侧,喜气洋洋地将盖头为她添上,满心欢喜地送嫁……
可她呢,没有亲故,没有爱人,没有孩子,无婚嫁之命,无天伦之福。
世上有人十里红妆,同时也有人含恨而终。她想到曾被撇在关外的虎头军,想到被抄了满门的山水间,想到为一将功成而万骨枯的辛家军……
她仰头阖目,嘴角冷笑,默念道“天道不公,天道不公……”
——
昆冈绝壁,凡人眼中,只会觉得多走一步便注定粉身碎骨。
荏染得了凌夕示意,捏决聚拢全身修为,将昆冈结界撕开一道缝隙。
凌夕从容向前踏着,身后声势浩荡的送嫁礼队还能陪她最后一程。
一行众神,穿过透明的结界,好似从天地间消失。
凌煦刚踏进昆冈结界不过一步,胸前的灵希真身便兀自在他以内打着旋,数十年未有温热的灵希如今烫得他如同火烙。
“姊姊,煦儿就送你到这儿,你要记得,神族永远是你的后盾。”凌煦留下一句便匆匆退出结界。
三桑瞧凌煦手足无措,甚是反常,那时太子受刑的事闹得连他都有所耳闻,还以为他是旧疾未愈,凑上来问道,“怎么了?”
“阿希在哪儿,恐怕出事了。”凌煦忙道。
“她在东海,我带你去。”三桑手上捏决,二人即刻消失在昆冈悬崖之畔。
凌夕略一回首,轻轻短叹一声,心道:即使明知这恐怕是最后一面,竟也不及灵希在他心中的分量。
……
魔族少主仓术,于吉时只余半天之时,仍在榻上酣睡,也无一侍从来叫。
余一个时辰之时,仓术翻了个身儿,手指在床板上敲得哒哒作响。床帷一片黑灰突然换成了白纱。
等他终于想到起身,凌夕的送亲队伍已经在白玉天阶下行了一半。
仓术盘腿坐在床上,气定神闲闭上眼睛,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一时间,一房一舍,天地之间,皆慢慢变化着,不知受着谁的操控。
他换上赤金婚服,冲着镜子里的自己装模作样了一番,仿佛看到了再滑稽不过的东西,面色阴沉如初,甩袖背过身去。
等感知到昆岗有强大的灵力波动,仓术才整理了一番衣着,再一抬头,脸上神色全然是人畜无害,衬着笑意,看起来天真无邪。
他缓步走出阁门,身后才慢慢多出长长一队迎亲使。待仓术行至昆冈结界处,正好与凌夕迎头赶上。
这整整一个时辰,两边行程行云流水,严丝合缝。
凌夕与仓术二人面对面之时,颇有些不知所措。
魔族之中走出一对龙凤娃娃,捧上石榴、葡萄、苹果来,喜滋滋望着新娘子。
“这是最凡俗不过的礼节,我想着朴素些有人情味儿。”仓术面色羞赧,柔声哄到,也不知再说些什么。
凌夕难却盛情,笑着弯腰从那可爱稚嫩的孩童手里接过东西来,只得一样尝了一口,罢了微微颔首,不露神色。
仓术牵过凌夕的手,“我想你折腾了一天定是累了,今日先不必去拜见我父尊了,在阁里休息。”
凌夕心下惊道:仓毋宁?不是早死在昆冈之战,骸骨无存了么?若有仓毋宁镇守,这一仗恐怕是胜算不足。
仓术好像察觉了她的手微微一顿,“父尊复生之事难道神族还不知?以我这微末之力,哪能将请婚书通传到神界去?”
凌夕微微颔首,报之以微笑。
两路人马同行至于飞阁。仓术微微低头轻声与凌夕商量,“你看这名字,父尊起得如何,凤凰于飞,凌翔九天,我猜你会喜欢。”
凌夕轻轻“嗯”了一声,下意识甩开了他扶自己跨门槛的手,又觉得不好,才将手轻轻搭在仓术小臂上。
初见这魔族少主,竟与她想象中的不沾分毫,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