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扶司阎在丹棠山上给灵希辟了一座宅邸,正挨着一处泉眼,有鱼有莲生气腾腾。
灵希在泉边坐着,不时将手垂进泉中戏水。她忽就想到与凌煦在杻阳山捉鱼那天。
彼时她还正闹着脾气,二人在水下交缠,透过飘扬的发丝衣袂,凌煦的脸上映出粼粼的日光。
她竟鬼迷心窍地牵过他的手揽上她的腰,在他颊上轻啄了一口。
想到这儿灵希不禁扶额,那时,一则二人刚和好,二则尚未互通心意,她仗着涉世未深也不知收敛一二……
那次若无荏染,即便她只能百年便死,也会好好爱他百年。可如今,他们数次逢凶化吉终能厮守,不用死别,却偏要生离,真应了极天的讥讽。
……
趁灵希出神,扶司阎推搡着一旁的晏朔,对他朝灵希的方向轻抬下巴。
晏朔满脸无奈,却又敌不过师叔祖的厚脸皮,只好硬着头皮轻手轻脚地上前。
他刚走至灵希身后,扶司阎手上利落捏决击中了他。晏朔惊呼一声,险些要连带着灵希扑进池子里去。
灵希轻哧,侧身躲开,起身拽住晏朔的胳膊,抵住他脚,在他入水前救了他一遭。
她左右四顾,抬手捏决就将假山后的扶司阎收束而来丢进了泉中,水花溅了一人高。
灵希放了晏朔,低眼瞧着在水中扑腾的扶司阎,冷冷道,“不动脑子的把戏,还想骗我?”
扶司阎游至泉边,扒着一旁的乱石水草,“这不是瞧你一日没有笑模样了,”他眼神往晏朔身上一瞟,“瞧瞧,他如何。”
灵希这才上下打量起晏朔,他今夜一席荼白衣衫,白玉冠将头发梳得溜光,衬上他周正的样貌,倒真有几分清贵公子的风姿。
“只看衣着,旁人可能误认。只是我方才就听见你身上环佩之声随步而动,可除了我的真身,他从不佩别的玉。”
扶司阎狼狈地爬到岸上,捏决将身上的水散了干净,随手扯着晏朔腰间佩的物什,“不戴不就行了……”
“扶司阎,我早就不是寒武城外与你一样不通情爱的小女子了!我被背弃过,亦被偏爱过,我与凌煦之间,你不懂。”灵希摆摆手,便要往寝殿中去。
三桑听见方才的动静,刚赶了过来,瞧见灵希魂不守舍的样子,再一瞧晏朔的打扮,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灵希瞧见三桑,忙问道,“吕泽舍得不来寻你?”三桑悻悻道,“他来过了。”
“可还有别人的授意?”灵希试探道。三桑摇头不语。
灵希急道,“那你也没问问?”
“一切如常,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三桑开脱道。
“一切如常……”灵希冷哼一声,“薄情寡义,叫晏朔拿着卜卦的东西过来,我要闭关!”既然他都能做出一切如常,她也可以。
——
一连数日,凌夕都表现得乖巧温顺,再不与仓术闹别扭。
凌夕与仓术并坐于飞阁阶上,眼前那片空旷,如今堆满了小摊商贩与嬉戏打闹的孩童。凌夕不由叹道,“这多好啊,有他们陪你,你本来不必过得如此孤寂。”
仓术遂了凌夕的意,将众多魔族生灵的残念化了形。
在凌夕眼里,这些人都好似活了过来,只有他明白地知道,他们早死了,死无葬身之地,每当他的念头一转,眼前就得重归寂静,还不如从来都没热闹过。
“过家家。”仓术轻嗤道。
凌夕眉眼一低,“他们即便只剩残念,也爱戴着你,仰赖着你,你何必让仇恨折磨你那么久,也让他们难过。”
“魔族百姓生性如此。当年父尊执意出征,阖族男丁无一不应,只因流着同族的血,便能豪气干云,”仓术声音越发低沉,“父尊没将他们带回来,本尊有何颜面再见他们的家人。”
凌夕紧紧握住他的手,她想说即便他杀上神界,这些人的性命依然回不来,可她明白恨意难销,不愿再惹仓术伤怀,
“你可知他们的心愿是什么?若你当我是魔族的尊后,便告诉我,让我与你一同赎罪。”
仓术盯上凌夕双眸,过去那个心中时刻揣着一团火的长公主殿下仿佛又回来了,让他不由欣慰,“你当然是本尊的尊后,唯一的尊后,”
他抬手为她理理鬓边的碎发,“他们的心思,是替已故魔尊守护着我,本尊感怀于内,不敢稍忘。”
凌夕望着眼前道道残魂,心道,魔族人禀性中亦有良善,何其无辜……你们放心,我定会与你们一道,护他,护他的孩子。
凌夕转过身先试探一下,后紧紧地拥住仓术。即便是知道他的手段,凌夕仍然从未想过杀他,他瘦弱的躯体被万万残魂填满,可有一日是为自己而活的?
仓术与她紧紧相拥,难道她终于肯宽恕他了。
他不禁想起前些时日,即便是她掏出了鸢尾杖来,口口声声让他偿命时,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