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生气。
“醒了醒了。”
侍从便跑边喊着,自知免不得要到龙池跟前领上一杖,他已能想象到龙池的口气“养性之士,行不疾走”。
龙池确实猛地睁眼,连一旁支着的拐杖都不拿便挣扎起身。
吓得小侍从忙托上他的手,嘱咐道,“慢些慢些。”
榻上荏染已经坐起,眉眼之中透出万分不可思议,她抬起两只手来仔细端详,又捧上被面纱遮住的脸,喃喃道,“这是什么道理……”
龙池示意侍从退下,自己蹒跚至榻前凳上坐好,“你昏倒了。”
荏染仔细回想当时情形,灵希神魂俱灭之后,她自知难逃一劫,强撑最后一丝力气,将阿迦?送回栀灵山,再然后的事,她便一概不知了。
她轻轻抬眼,“为什么救我?”
“我以为你要死了,顺手将你安葬。”龙池闷声道。
荏染冷哼一声,“安葬?”
自昆冈战后,共主与极天终局以来,她不知试图救下灵希多少次。
本以为若是灵希身死,她就会一道返回极天。赌局既尘埃落定,她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如今看来,极天竟肯施恩于她。纵然这恩微末,也不枉她陪共主玩上一场。
担惊受怕了数十万年,一朝释怀,荏染忽然笑得娇俏,“你我之间的恩怨看来还没完呢。”
“恩怨?”龙池悠悠道,“我说过,前尘散尽,你我陌路,救你不过是想观照共主。”
荏染小声嘟哝道,“你还要为她记恨我多久?她如今输了,无法如愿身归混沌,以她的手腕,灭世不过一念之间,你还总向着她。”
“当年你因自己的遭遇对她颇有怨怼,我从不怪你,”
龙池枯槁树皮一般沉闷的脸,说话间变得悲戚杂着愠怒,
“你千不该万不该,骗我说你是共主,让我眼见着你投入深渊,却没能救你。”
“我生于深渊,谈何救我?”荏染厉声道。
她一把扯下覆面的轻纱,这么多年她还是只敢在龙池面前露出满脸骇人的刀疤,
“你可怜灵希,却不想想世道何曾对我留情过!”
龙池刚要反驳,却因动了气而咳个不止。
荏染忙下榻来轻抚他后背,眉头轻蹙道,“你都这样了,还非要跟我怄气么?”
龙池抬眼仔细端详着她。就是这张脸,他自年幼起便狠狠记着。
但,不像初见灵希时的畏惧惊恐,他救了荏染,看见同样的面孔却刀疤密布,让他不免心生怜悯。故而一朝不慎,做了荏染害人的推手。
“阿染,你仍不知错么?”
阿染……
荏染咂摸这二字的滋味,她的心里已好久没有暖意了。
是,当年她是骗了龙池,诱他猜错了身份,故意让他以为帮她复仇就是帮共主,就是帮下世。甚至叫他被阖族唾弃,出走寒山。
可她偏不知错,她喃喃道,“若你当年不是误把我当做共主,你我还能有那寒山百年的情分么——”
未等龙池开口,只听有人破门而入:
“荏染,你让本尊好找。”
荏染利落转身抬手以轻纱覆面,再回过神来时,正对上凌琰一掌。
她全力抵挡,修为却似凝固,全然使不出来,向后急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住手。”龙池声如若古钟,粗重浑厚,似有力量将剑拔弩张的二人拨开。
他笨重起身,伸手挡在荏染身前,“你不能动她。”
凌琰蹙眉道,“龙池,别忘了你永为凌家臣的族训。本尊不会杀她,不过是问几句话。”
“问什么?灵希死了,神器没了,共主不过是罚我亲自历一回下世颠覆罢了。”荏染扒着龙池肩头,耍赖道。
凌琰轻笑,“如今有了靠山,以为本尊拿不住你了?你既与她同本同源,她死了为何你还活着?”
看荏染正出神细细思量,凌琰越过龙池,此时他钳制荏染易如反掌。
龙池抬手拽住凌琰的胳膊,“别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什么,你以为留她无用,炼化了她,助你趁此最后时机攻上极天,是也不是?”
凌琰怔怔对上龙池的双目,那双眼睛反复将他从内到外搜刮得一干二净,果然,密友不能久留。
他冷冷道,“你既破了誓,本尊便不留情面了。”
他手上施决,仍是那一招下堂火,身边站着的仍是荏染,只是要死的不再是漆子休,而是龙池,不由好生感慨。
凌琰抬手点了蓬草,火势乍起,浓烟股股,将三人笼在其间。
“我族不是只能为臣,是甘为尊者之臣。这誓,在知道是你杀了子休时便破了,”
龙池看凌琰的脸色愈来愈沉,
“你以为守株待兔设下化阵那天,差人挡住我,我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