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稳后,王敬拄着手杖,慢腾腾下了车。
紧跟着,秀萍也下车,忙又把玉儿扶了下来。
琼琚和另一个车夫将马车拉到了别处。
王敖抬头望去,似乎觉得王敬比原先更显苍老了一些,玉儿倒是越发亭亭玉立,只是一直用面纱遮住半面脸。
他想要开口打招呼,可一时间却不知要说什么,亲兄弟之间,竟有一种陌生之感涌上心头。
玉儿看到了王敖,虽无甚欢喜,但也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她走到王敖身边,轻轻一拜,唤了声:“三叔。”
王敖只好勉强笑笑:“玉儿都长这么高了?”
王敬随后也慢慢走了过来:“三弟,家中一切可还安好?”
王敖又笑了一下,这次的笑容却不怎么友善,他望着王敬,反问道:“你觉得家里会好吗?”
王敬点点头,又问:“桃叶呢?她现在是住在我们家?还是已经离开了?”
王敖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听到王敬第一个关心的人是桃叶,他觉得他应该替桃叶感到欣慰。
可是实际上,他并不开心,也不知该怎么作答:“一言难尽,你们还是先去父亲的灵堂祭拜一下,晚些我再慢慢告诉你。”
说罢,王敖便引着王敬、玉儿、秀萍进去了。
因为丧事是假的,王敬和玉儿虽披麻戴孝,也不过是应景而已,送走当日宾客后,就来后院看望萧睿。
萧睿才刚服药睡下不久,王敦、王敬、王敖三兄弟及周云娘、玉儿只是过来瞧了一眼,就先坐在稍远些的地方说话。
屋内没有外人,王敦便问王敬:“当真要设法引永昌王入京吗?咱们可是周太后的姻亲,脚踩两条船,那是随时会翻船的!翻到哪边都要命!”
王敬低着头,沉默半晌,无奈地说:“我也没有办法。从父亲被陈济盯梢开始,我们一路都很被动。现如今,父亲的性命攥在他们手中,根本没有我们选择的余地。”
“你们在永昌四年,就没有一丁点逃脱的机会?”王敦质疑着。
王敬摇头:“你没有去过永昌,大概难以置信,永昌所有官民都被永昌王收得服服帖帖,甘为眼线者不可胜数。一旦某个人为永昌王所用,就绝无完全甩掉眼线的可能,一言一行尚且要小心隔墙有耳,更别想自由出入永昌。”
王敦听得十分心惊:“那永昌王怎么就如此能收服人心?”
王敬答道:“因为永昌的穷苦程度要远远超过我们从前的想象,而永昌王一直屈己待人,与百姓亲如一家。永昌的官民多为遭贬谪流放之人,对孟氏恨之入骨,也就更愿意臣服永昌王。久而久之,那就成了一种信仰,就算是在永昌王看不到的地方,他们都不允许有人诋毁永昌王。”
王敦又问:“那你觉得,永昌王的为人,究竟如何?”
王敬冷笑一声,摇了摇头:“一个真正的谦谦君子,会拿人质要挟别人做事吗?”
王敦听了,眉头紧皱,长叹一声。
王敬又说:“但是,父亲认为,齐国若继续由孟氏一族掌权,亡国之日不远矣,只有永昌王出头,或可扳回一局。所以,即便不是因为陈济泄露了金库之事,父亲多半仍然会选择投靠永昌王。”
王敦更加摇头叹气:“事虽如此,可一个伪君子有时还未必比得上一个真小人。父亲诚心为齐国着想,何意见得那永昌王事成后不会过河拆桥?我们身为官家的臣子,背地里却为永昌王做事,等于是实实在在的两面派,到时候,无论他们双方谁胜谁负,我们王家恐怕都会身败名裂!”
王敬接着说:“所以,我在回来之前,几番恳求父亲,若有机会,务必要他想办法逃到魏国去。我想,等永昌王之子上京迎亲、大批人马动身离开永昌的时候,他应当是有机会脱身的。他已经答应我了会逃。一旦父亲脱险,我们就不要再为任何人卖命了。我希望,我们所有人都逃到魏国去,做普通百姓,从此谁都不要再插手齐国内政了。”
听到这番话,周云娘抬头看了王敬一眼,又看王敦,默默无言。
王敦已经明白了周云娘的顾虑,忙提醒王敬:“别忘了,周太后是你大嫂的亲姐姐。我们可以救了父亲就撇下烂摊子,只管一走了之吗?”
王敬没有答话。
王敦见状,又抬头问王敖:“三弟,你的意见呢?”
“啊?”王敖正在出神,忽听到王敦叫他,恍然间如梦初醒,却想不起方才两位兄长都在聊些什么。
王敦不禁有些生气,斥责王敖道:“我们正在商议大事,你在想什么呢?”
“我……我……”王敖答不上来,也不敢答,因为他方才一直在想桃叶,不停在心里筹划要怎么质问王敬对待桃叶的问题。
王敦瞪着王敖,只是唉声叹气。
氛围正尴尬时,他们听见萧睿咳嗽了两声。
兄弟三人都站起,围到萧睿床边,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