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到底是怎么死的?是因为弟弟的死伤心过度吗?还是因为坐月子太糟糕?”司蓉又一次追问。
“都……都算是吧……”大约是一下子讲话太多,司元又一次感到一阵头晕,忍不住连连咳嗽。
“父皇……”司蓉担忧地扶住司元,慢慢扶他躺好。
“蓉儿……你可知,整日粗茶淡饭,看着你……从小到大都是那么瘦……为父有多心疼……”司元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过司蓉的脸颊。
司蓉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可那个贫瘠之地,实在滋养不了你……”说到这里,司元又咳嗽几声。
“父皇别说了,休息一下吧。”司蓉双手紧握着司元的手,笑着安抚道:“那些都过去了,我们如今不是都好了吗?”
司元却摇了摇头,无奈地看着司蓉,吃力地往下讲:“人生……哪有一劳永逸?我们这样的出身,从一落地注定就是——非贵即贱,你觉得我很想做皇帝吗?我只是……不想永远做一个被放逐的囚犯……”
司元又咳嗽一阵,司蓉忙倒了一杯茶水,端到司元面前。
司元抿了两口,又说:“我……不可能长寿,你有没有想过……我死后,你们姐弟三人当如何?我只怕我一闭眼,你们就又被放逐到千里之外了……”
听到「不可能长寿」几个字,司蓉不禁再泪水盈眶。
“你看司修……他心地好、脾气好……他哪都好,我就怕他坐不稳江山。来日他若被夺权,篡位者必是陈济!”司元讲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特别重。
司蓉望着父亲,已经揣测出了父亲的用意:“父皇是想让我看住他?管住他?”
司元点点头,语重心长:“只要他不作乱,有他坐镇在上头,底下也乱不了。”
看着父亲期待的目光,司蓉心里凌乱极了。
“我知道,你可能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些,但你要明白……你是一位公主,不可能拥有平凡人的生活。婚姻……当以大局为重。就像我当年从不曾忘记你娘,却还是娶了白羽,只因他父亲是永昌郡首,不然……我们连在永昌都站不稳……”
司蓉只好点了点头:“我……我考虑考虑……”
走出式乾殿,天色已暮,司蓉望着渐黑的星空,心中很疑惑。
她是有点想不明白,为何同样作为公主,她的姑姑司姚就可以活得随心所欲,想换夫婿就换夫婿,甚至是逼死原配、抢得夫君?而她的婚姻却应该以大局为重?
可是,好像没有人能给她一个答案。
两日后,马达和方晴在谯郡公府内拜堂成亲,陈济特意将此消息悄悄告知了司蓉的丫鬟小莺。
司蓉听说后,果然很快带着小莺赶来了。
夜色朦胧,她们一进府,却看到府内布置得花灯如昼,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婚礼由陈亮主持,陈济只是在一旁观礼。
司蓉没有作声,静静走到陈济身侧。
陈济早知司蓉会来,也就没做声。
陈亮忙请陈济和司蓉一同上座。
两人坐下,看着马达一身新郎装,拉着红丝绸进门,红丝绸的另一头,新娘子蒙着盖头也被牵了进来。
新人拜过天地之后,也拜了他们的主人。
当马达掀开方晴的盖头时,方晴低头惬意一笑,房内一片欢呼之声。
司蓉看着方晴发笑,不知怎么就自言自语起来:“新娘子……新娘子好像很开心……”
屋内很喧闹,只有陈济听见了司蓉的言语,应声道:“我和马达十几岁的时候,府中就有好多小丫鬟喜欢他。她们私下都偷偷议论,说马达若不是出身寒微,整日风吹日晒里做事被晒黑了,那比着号称「建康第一美男」的王敬也差不了什么。”
“他晒黑了也一样好看……可人的出身,却很难改变……那是一辈子的烙印……”司蓉的声音很轻、语速很慢,说着说着,眼角又泛起泪光。
陈济望着眼前的司蓉,这般娴静,倒不像他以往认识的那个急性子郡主了。
郡主变成公主,好像一切都随之变了。
礼成之后,司蓉站起,从小莺手中拿过一个礼盒,走到马达面前,勉强露出笑意:“我是来给你们送贺礼的,祝愿你们……白头偕老……”
“谢公主。”马达跪下,双手举过头顶,接住了礼盒。
司蓉又看了看方晴,那个她眼中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好像长得也不错,算是配得上马达吧。
多看几眼,好让自己彻底死心。
“小莺,我们回去吧。”司蓉迈出了门槛,压制着心中涌动的惊涛骇浪,保持着一个公主应有的从容。
陈济忙跟着出来,亲自相送。
在他们身后,马达攥紧了礼盒,只是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