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质问可谓一语中的,萧白木唇线动动,一时却是没法反驳。
明清欢转开眼没再看他,想了想开口吩咐李师爷,“今天到的饥民吃完粥后领回衙门,安顿在狱神庙和土地祠中。明日在衙门里施粥,以免城里的百姓也混到饥民里蹭吃蹭喝。”
语罢,扫了眼乌泱泱的饥民,转而朝萧白木道,“萧大侠,城外饥民如此多,本官手下的衙役又派了不少下乡帮助百姓收割,这几天都回不来。”
萧白木听而不言,只待她继续说下去。
明清欢接着道,“天色已晚,本官先回衙门,有劳萧大侠跟着城外这些衙役亲力亲为安顿饥民了。”
见她神色略显冷淡 ,萧白木算是明白了,这小县令并非是个气量大的主儿,方才被他顶撞了,现在是没咽下气给他找活儿干呢。
一失足成千古恨,想他萧白木也有这样任人使唤的一天。
谢冬风见城外饥民确实多,衙役们城内城外抗米的抗米,搬柴的搬柴,施粥的同时还要维护秩序,确实忙不过来,便主动提出,“大人,属下也留下一起帮忙。”
明清欢道,“也好,你和顾县城留下主事,李师爷和本官先回去。”
闻言,顾县丞谢冬风两人相视一眼,朝明清欢拱手答是。
回衙门后明清欢准备就饥民一事起草奏折,但拆开今日她不在官府中时上面发下的文书,才知道陈州大旱朝廷早已经知道。
文书上说清河县土地肥沃,须主动吸收陈洲饥民,朝廷的赈灾官员已经携款运粮赶往清河,届时以赈灾之名,行征兵之实。尔后开荒为田,所征饥民春时为农,闲时为兵。由押运赈灾粮的骠骑将军宋澜和赋闲清河的林慎负责训练。
看了这份公文明清欢心头有惊讶有沉重,惊讶的是看到宋澜的名字,虽然不确定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宋澜,沉重的是朝廷以赈灾为名掩人耳目进行练兵,估计又要打仗了。
宋澜比明清欢大一岁,是教俞语、北言和算术三门课程的宋学究的外孙。
明清欢因为成绩好在同窗里脱颖而出,又因为俞语和北言两门与科举无关的课程都学得好受到宋学究的青睐。
那时候宋学讲究一度将她看成自己的得意门生,私下还经常给她开小课讲学。她一介女儿身承蒙老师如此错爱,心里实在不安,便将实情告知了老师。
宋学究既意外又可惜,想到自己外孙与她一个女子同堂读书竟还学不过她,便常在宋澜面前将两人拿来比较。宋澜便也因此知道次次考核名列前茅的明清欢是个女儿家。
知道她是女孩子后宋学究最初有段时间放弃过她,后来见她始终是同窗里唯一 一个肯好好学习北言和俞语的学生,才渐渐回心转意,继续私下给她开小课讲学。
再后来阿爹阿娘着手给她张罗婚事,准备让她退学嫁人。
宋学究知道后自作主张让宋澜母亲带着媒婆上明清欢家去提亲,宋学究原是大承著名的外交官,还是当今天子曾经的太子太傅,宋澜父亲则是殊洲当地的太守。
明清欢跟宋澜压根就门不当户不对,且两人在县学同窗的两年里坐得八竿子打不着,平日里连话都说不上。
但这场亲事却是格外顺利的,就定下来了。
明家就这么实实在在的攀上高门,着实惹了村里不少人的红眼。
定婚那会儿离乡试还有小半年,两人的婚期定在乡试的后一个月。所以定完婚后两人照旧在县学里继续读书,宋澜不是个好学的人,所以宋学究每年都安排他坐在第一排,明清欢则坐在靠墙那一列中间的位置。
定婚后宋澜偶尔会回头看看她,虽然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但架不住春心萌动的年纪,对方又长了副好皮囊,明清欢就这么不可抑制的喜欢上了。
渐渐的,宋澜是像确认到了什么,课间的时候偶尔会有点刻意的经过她那边的过道去找后排的同窗借借东西问问题目。
两人间像是隔了一层无形的窗户纸,两边滋长着不可名状的隐晦。
后来是宋澜主动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某次骑射课后,她照常是最后一个去更衣室换衣服的,宋澜一直守在外面,直到她出来。
他琢磨了措辞,在她身前站定了,连名带姓喊她,“明清欢。”
彼时院内暮色四合,少年锦衣玉带,语气认真的继续开口,“这门婚事,你看中的是宋家,还是我这个人?”
明清欢并不知道,那时候宋澜问出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是出于对答案的执着。他只是想捅破这层窗户纸,让两人的关系更近一步而已。
她看中的若是他这个人,那就还好,若不是,那也没什么,毕竟是与不是,她都会是他的媳妇。往后洞房花烛,她的人和心都会是他的。
但真正问出口的时候他还是心跳加速紧张得有点不行,得到答案后,是真的很开心,她喜欢的是他这个人。
互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