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裙女孩驻足在灯光下，她刚下楼梯，一手还扶着摆在墙角的古典花瓶，瓶上是条抽象的蛇。她多日不见的瘦削脸颊充满倦意，眼中弥漫着血丝。
小野摩纱张着嘴，表情呆滞——应当是被我吓到了。
我刚刚在木质走廊上奔跑，穿过一个没看清脸的女人和未成年男孩，弄出一连串巨大的声响，有人出来查看也是正常的，只是我没想到，这个人会是我以为失去了人身自由的小野妹子。
脑补的那些勇斗恶龙救公主的戏码还没上演到一半，公主自己跑出来了。
惊喜的笑影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疑惑。
“佳、佳名！你怎么在这里？！”
“来找你。”
————
我好像突然被人泼了一杯冷水，从头到脚都冷冰冰的，恢复了一点冷静和理智。但这么说也不对，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冷静的人，相反，我脾气相当暴躁，情绪上头的时候可以说是不管不顾，谁都拦不住。
就像今天，来的路上我还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打草惊蛇，但在某一时刻，内心的焦躁突然被放大了，于是什么也顾不上，直接冲了进来。
……似乎是下车见到那个神经兮兮的和尚之后。
白炽灯将人影照在门板上，像那种老式电影里刻意营造的氛围。年纪最大的男人皮肤上的斑明显，他眼皮处的褶子耷拉着，眼里无笑，嘴巴却是咧开的。
像蛇——
我心中莫名有这样的印象，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吐信子了。
青川、安室、黑尾和试图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研磨一排正座着，对面是三个中年男人，长相相似，中间最大的那个年纪大约五十岁，身着黑色条纹和服；左边的男人是小野摩纱的父亲，我见过照片，叫小野次郎。我干脆在心里依次按年纪称呼另外两人为“太郎”和“三郎”。开门的年轻男子坐的较远，不知为何一直在按揉着肩膀和后颈，一位中年妇女俯首贴耳，给他拿来冰毛巾，却被他不耐烦地一把打掉。
女人习惯了他这种作风，半句怨言也无，继续替他按着肩膀，像个木头人。
我因为不喜欢他们的坐姿，干脆抱着双臂站在门边，面色坦然，时不时还望着他们冷笑一下，看不出半点私闯民宅的心虚。
小野摩纱从厨房端来热茶，进门时从我身边经过，对我笑了笑，很快又垂下眼。
和我认识的那个元气少年判若两人。
知道可能是我先入为主，但的确给我这样的感觉——除了我们几个来客，这屋里的人都满脸“死相”，了无生机，就连活泼少年摩纱也是这样。
“你笑什么！”粗粝的声音来自年轻男人，他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小野摩纱——嘿，还不敢看我。
欺软怕硬的家伙，我不客气瞪了回去。
他不理我，却是对着小野又低吼道：“还不快点把茶水端过来，难道要长辈和客人等你吗？”
“客人”二字说得咬牙切齿。
得益于安室透这个男人的三寸不烂之舌，以及青川先生几乎点满的社交辞令和自带的抚慰人心功效，在礼貌道过歉（主要是青川先生）后，我们居然正儿八经被主人家接见了。
反正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小野摩纱低低应了一声，我却忍不了有人在我面前这样对我的朋友，说到底谁想和他们在这扯皮啊，大不了抢了人就走，又不是打不过。
“笑一下怎么了嘛，摩纱见到我高兴还不能笑？”我阴阳怪气：“你要不反思一下为什么她对着你就愁眉苦脸的，是不是因为自己太惹人烦了。”
我不喜欢高声和人吵架，听起来像是骂街似的，就算骂人，我声音也和平时没什么差别。
“敢问阁下，你们家笑一下判几年啊？”
“佳名。”
“弘一——”
两声呵斥同时响起，阻止了我和男人的纠纷。
青川先生语气无奈，但脸上却没多少愧色，眼里也毫无责怪之意：“我们在做客，对主人家要礼貌。”
“私密马赛。”我弯起眼，皮笑肉不笑：“你们这村子好恐怖啊，我吓到了，出门也没带药，今晚情绪不太稳定。”
“哦？”太郎眼睛转了转：“宫野小姐生病了？我们村里的智周师傅倒是会治不少疑难杂症，要不明天请他看看？”
“啊啦～那还真是多谢伯父关心了。但我是双相障碍，和尚什么的估计不管用哈哈哈哈哈。”
又听到这个名字了，智周，超级诡异的和尚。
似是被我诡异的笑声镇住了，一时间没人说话，也没人问我怎么知道智周。
青川先生轻呵一声：“我妹妹和小野同学感情很深，又有咳、精神疾病，平时也是个火爆脾气，有什么不礼貌的地方让我先道个歉，还请见谅。”
他做出爱妹心切的模样，对主人家比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