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繻看这舍车有些老旧,估计已有相当年月,不过无论什么时代,拥有舍车的都是些身份显赫之人。这老者的来历应该不简单,而他用草叶遮盖舍车,屋内的布置陈设与寻常山野茅舍无异,即使认识舍车的人,如果不仔细看也不易察觉。想必老者是想隐藏身份,不想被外人知道,既已隐入深山避世,就免得惹麻烦了。
老者在炉子旁边忙着弄自己的食物,见子繻在厅中站立,看看这看看那的,他也没理会,自顾做手上的功夫。而博伊大概是太累了,进门不久,便躺在靠椅上睡去,还发出轻微的鼾声。
『前辈,你做这些吃的,可有为我们预备了一份?』闻到食物的香气,子繻开玩笑地问道。
『想吃就来,我也不会把它们藏着掖着。』老者正在煎鱼,见他手势熟练地把鱼轻轻地翻一下。
子繻走近炉边看他。老者用的是平底锅,锅搁在一个方形的炉子上,炉子中空,里面放几块油石,火苗从油石的表面噌噌噌地冒起。在玄狼星球,用油石作燃料煮食是很寻常的。这种石头并不稀缺,在山上也很容易找到。只要用火折子烧它一阵,高温之下,它就会被点燃,石头的气孔还会『热』得冒油,这些油就是维持火苗持续燃烧的助剂。
老者见火势比较旺,便随手从旁边拿过一枝手杖,伸进炉内推了一下,把石头铺开。子繻看那枝手杖很特别,除了前端沾染了炉灰变得暗黑之外,可以看出这枝木杖还镶着哑光玫瑰金色的饰片,上面雕刻的花纹清晰可辨。花纹极细致,似是虎踞盘石的图案。
子繻认得,这应该是一枝节杖,是部族首领赏赐给元老、阁老,以表彰其功勋,彰显其尊荣的器物,一朝一主,能获此殊荣者不会多于三个。
这老者,既有此荣耀,不是应该在大宅府邸内颐养天年,受子孙弟子的礼拜,受族人的供奉吗?何以竟落得如此田地?子繻忍不住伸手取过节杖细看。
老者只在喉内发出『嘿嘿』两声干笑。
『前辈,您是何人?为何要在这里独居?这节杖是哪位首领赏赐予您的?』子繻把心中的问题全倒了出来。
『我只是个山野鄙夫,这是我的烧火棍!』老者一把夺过节杖,随意放回原处。
『前辈,您一个老人家在山间独居多有不便,也很不安全。如果您希望回到城邦,隐居于市井之内,我想,我能够帮助您。』子繻说道。
老者斜睨了他一眼,答道:『我在这儿好得很!并不需要回城邦、归市井!』
子繻抬头看了看房子的四周,又说道:『前辈,您现时仍然身壮力健,固然没有太多的担忧,可到了年岁老迈,体力不如前的时候,又可以怎么样呢?若然,有人看中了您的居所,要强行霸占,您又当如何?』子繻给他举了个例子。
老者又是『嘿嘿』一笑,说道:『我怕他作甚!若有人看上了我的房子,我会尝试把他赶走;若然不是他的对手,我就把房子让给他,以保存自己的性命。己不如人,不配享有性命以外的好东西。日后我是在这房子里死去,还是在山上的某一处死去,也不是我可以预料得到的。到最后都不过是归于尘土,我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子繻见他大有视死如归的心志,知道劝他不动,心里暗自叹息,有时候你以为这是对别人好的事情,别人未必这样认为。对父母如是,对子女亦如是。
看子繻沉默不语,老者又笑道:『你这小子心地极好。我知道你是谁,你是钟阳侯的弟子,这次是跟随你师父去泰伦平息战争的。我说得对不对?』
子繻吃了一惊,他并没有向老者提及自己的身份,博伊也只是称呼他三哥,难道老者只需要通过他们二人的相貌及对话已能知道他们的来历?他在山中居住多年,不问世事,为何又对外间之事了如指掌?
正欲询问,老者已举起食指向上,自揭谜底道:『我会听鸟语,是牠们说的。』
『原来是这样,』子繻豁然,『前辈说得没错。高加和泰伦之战,持续日久,以致生灵涂炭,实在是人间祸事。子繻想请教前辈,该如何调停这场战争?』
老者的神情中已没有了之前的恣意,他拉着子繻在桌旁坐下,说道:『现在不是时机,谁劝也劝不住。此刻双方都认为,这样停下来自己会吃亏,他们仍有对抗的能力。况且,有些外人也不想这场战争在此时停止,因为还没有达到他们想要的目的。有这么多因素参杂在里面,一时半刻又怎能停下来?在这个时候,你若想建功立业,就没那么容易了。』
『前辈,子繻并不是想要建功立业,我只是不忍心平民的伤亡和痛失家园,因为这不是我想要的理想人间。』子繻抬眼看着老者。
『你一个尚族人,何需管那么多外间的事?自己过得好,自己的族人都过得好不就得了。世间上全是生死得失之事,我们又怎能事事问究竟,问公平呢?两狮相斗,上天都不会评定牠们的对错,何况是我们?』老者冷笑道。
『正因为我们是人,我们有道德有意识,怎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