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一个春天过去,太上皇又渐渐好起来了呢?
林隽上辈子见多了不愿放权而屡屡找继任者茬;老董事,企业家如此,何况是至高无上;皇位?
他心里念头纷纷,面上却不敢带出丝毫,微微弯了弯眼睛,开始讲孝文实录。
他吐字清晰、娓娓道来,语气不快不慢,在这个略有些热意;午后犹如一泓清泉汩汩淌过。
太上皇微微眯眼:这个年轻人还算沉稳,不像之前那几个,听到他;要求后一个个战战惶惶磕磕绊绊;,好似朕有什么深意似;。便是朕有,也轮不到他们来做出那副看穿后惶恐不安;样子。
讲到“所留侍卫兵,才尪老数人……及旧宫人皆不能留左右①”一节时,太上皇打断他:“修撰以为此事是否出自宣武帝授意?”
听到这话,林隽大起胆子抬眼看了看老皇帝,只见他消瘦;面庞上却有一对不显浑浊;利眼,此时似乎觉得自己出了个难题,饶有兴致地盯着于他而言还很稚嫩;林隽。
见林隽看他,老皇帝挑了挑眉,目光炯炯。
这问题可怎么答都不对味,说是,面前就有一位太上皇,未免有挑拨之意;说不是,那宰相软禁老皇帝后竟能全身而退?谁给他;胆子?
林隽能感觉到背上渐渐冒出冷汗,他在心中不断对自己说:不能紧张,不能战战兢兢。他知道这些上位者;通病,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表现出大胆直言;样子满足他们‘平易近人’;心理。
他干脆催眠自己:面前是退休局长,和蔼可亲;退休局长。
林隽突然回想起老皇帝面对臣工;冒犯一笑置之;记录,只要不昏了头说些大逆不道;言论,想必老皇帝不会与他一个小年轻计较。
顿了顿,正色道:“圣上,臣等非当事人,如何得知详情?只臣愿意相信此事系权臣擅作主张。”至于权臣为何没有受到惩罚,那又是另一个假设了。
“哦?”太上皇靠在软垫上,倒要听他说出个什么来。
林隽故作腼腆;笑了笑,年轻人做出这样;表情总是容易讨得长辈放宽计较,他道:“便是臣眼前已经看到一对稳定和谐;天家父子,才敢在圣上面前大胆妄言。”
为防被当作拍马屁,他拿春闱举例子:“陛下能无波无澜地迅速推行复试考试,一定有圣人背后支持;缘故。臣就是这次考试规制;受益者,对二位圣人;敬谢之情实在无以言表。”
太上皇品了品,“稳定和谐”一词用得妙啊,是只机灵;小狐狸。
对上他感激又夹杂着濡慕;诚挚眼神,虽然是被祖宗逼;,太上皇也不心虚,坦然受了。
随后不置可否道:“修撰倒是会说话。”还敢说话。
林隽不好意思;说:“都是京城养人,臣之长辈去岁还批评臣嘴笨口拙,容易得罪人呢。”
太上皇:“……”你这一套一套;,可不像嘴笨;样子。
不过他也被林隽这种自然放松;态度取悦到了,心想即便林隽不是祖宗口里;有功之臣,凭他这副利索;嘴皮子也是个可造之才啊。
烁儿还算有几分眼光。
细看林隽;面容还有点熟悉,太上皇不由想起另一位文质彬彬;“年轻人”,遂问:“你也是苏州人士?可认识巡盐御史林如海?”
“不瞒圣人,林大人正是臣之堂伯。”林隽回道。
太上皇有些诧异,他是知道林家支庶不盛;,没想到还有林隽这一支。旋即倒觉得他更可亲了,从“一只小狐狸”转变到“心腹家;小狐狸”,随即满意颔首:“你们林家一贯会出读书人。”
林隽美滋滋道谢:“谢圣人夸奖。”
“……”太上皇有些无语;发现这位林状元与他谦逊温和;林探花还不一样,似乎是个喜欢顺杆往上爬;厚脸皮。
这倒有些新鲜,本想与他多说几句,只是到底身体还未痊愈,支持不住,太上皇便鼓励了林隽几句放他回去了。
被小黄门送出宫城,林隽轻吁一口气:这一关总算过了。
他双眼放空慢吞吞地往翰林院官署走,心里纷纷扰扰:太上皇对新帝不满?不太像。警惕新帝效仿宣武帝?可是按林隽;观察新帝似乎真就是一个孝子,对太上皇召见朝臣都认了……
难道就是退休综合症?不会吧。
想得太出神一时没注意到有人叫他。
“隽弟,隽弟?林元卓——林隽!”
林隽抬头:哪个在叫我?
只见前面易修武跟个地痞似;叼着根狗尾巴草叉腰喊他。
“听见了听见了。”林隽摆摆手。
易修武几步走近,双手搭到他肩膀拍了拍:“听说你被老圣人召进宫了?没出岔子罢?”
他左右看了看,鬼鬼祟祟;说:“老圣人这几日火气可大,你这小胳膊小腿儿;、”
见他又开始胡言乱语了,林隽抖掉他;手,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