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然后叫马驮着扔进了这常有野兽出没的荒山里。
时值寒冬,萧翎在一旁守了好几日,一场又一场的飞雪将他的尸体一点点掩盖,倒是也遮去了气味,得以让尸身完好地保存了下来,没让她看到被野兽撕扯那残忍的一幕。
直到有天夕阳西下时分,有猎户经过,好心将他从积雪中扒出,又就地挖坑将他埋了。
萧翎跪在雪地里,感激涕零地对那猎户磕头时还觉得奇怪,为何他竟知晓两尺深的积雪下头藏着一具尸体,原来竟是燕蓉菀特意安排来的。
原来这就是那个给袭青山招来杀身之祸的秘密,怪不得虞子珩并非袭家血脉,噬怨螟却敬畏于他,任谁能想到,他竟是袭青川的转世。
许久过去,虞子珩木然地看着萧翎,想安慰她说“阿翎不要难过,你看我这不是又转世为人,还遇见你了么”,可脑子里却是一团懵,嘴唇掀了掀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是的,上辈子他叫荀无涯,是地宫里的杀手,在陵州执行任务时被在主人家做客的袭老堡主所擒,最后死在了他的悲鸣刀下。
上辈子他也叫袭青川,是袭老堡主年幼走失的小儿子。
所以,他即是荀无涯,同时也是袭青川。
所以,袭老堡主杀了荀无涯,便等同于杀了袭青川。
所以,袭老堡主当时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亲手杀了自己苦苦找寻了二十年的小儿子,竟是这个意思么?
这几十次的轮回,自己任何一世的死亡虞子珩从来都是坦然接受,然而上一世……
他竟在他人别有用心之的设计下让自己亲爹给杀了。
虽然已是上辈子的事,可这会儿回想起来,仿佛就近在昨日,悲鸣刀穿透心口所带来的痛感也依然清晰无比。
最后那一次的任务,目标乃五溪陵州第一富商宋书仁,杀一个没什么武学造诣的商人原本易如反掌,殊不知那晚的宋府藏龙卧虎。
同袭青岩过招时,明显感觉对方并未用尽全力,甚至几十招过后还故意露了个破绽,被荀无涯一掌拍在胸口,登时口吐鲜血,倒地昏死过去。
袭堡主见状,大喝一声拎着悲鸣刀砍来,袭家三十六路刀法虽百般变化,但最诡谲莫测,另人难以招架的却是那急劲的刀风中裹挟着的阵阵悲鸣,心存浩然正气之人自然不受其影响,唯作恶之人会在悲鸣中生出惊悚的幻觉。
荀无涯便是看见了那些死于自己之手,或缺胳膊掉脑袋,或被掏心挖肝的无辜亡魂一起朝自己涌来,凄厉的尖叫声震耳欲聋……
致使他无法集中精力,还没走完几招,便被悲鸣刀在自己胸口处捅了个对穿。
虞子珩清楚地记得那一世自己彻底死透前,曾见这平静的天地间忽地狂风乍起,飞沙走石,电闪雷鸣……
那时他不明白,袭青岩为何有意叫自己打伤,现在他终于懂了。
那个时候,袭青岩便已经知晓了荀无涯就是袭青川,可同时他又是地宫的杀手,扭曲的心灵陡然变态起来,便故意败下阵来,引袭老堡主出手。
最终袭青岩得逞,荀无涯死在了自己父亲的刀刃之下。
那时虞子珩也不明白,天地间为何会忽然变了色,现在也终于懂了,袭青岩设计让人家亲爹杀死了亲儿子,这险恶用心是不是连天都看不下去了?
“起先袭青岩提议把你的尸身悬挂于城楼上时,老堡主是不同意的,他说‘人都死了,一切恩怨便烟消云散吧’,可他拉着宋书仁一块儿找尽理由……”萧翎朝地上啐了一口,“呵,我现在都还记得他站在城门下的那张得意又邪佞的嘴脸。”
简直比那一堆蛆虫还让人恶心百倍。
虞子珩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恢复平静。
袭青岩纵然该死,可那对于虞子珩来说毕竟已经遥远成上辈子的事了,如今自己不过是个外人,便是再义愤难平,贸然出手解决似乎也不太合适,况这些事太过匪夷所思,知晓内情的燕蓉菀已经殒命,眼下根本死无对证。
这会儿萧翎也差不多冷静了下来,觉得虞子珩的考虑也不无道理。
如今空口无凭,就这么不吭不响地把人杀了,之后随便来个袭家弟子跑到武林盟里痛哭一番,地宫便麻烦了,这几个月里好不容易才建立的还算和谐关系估摸也全要毁于一旦了。
人是得杀,但得拿出确凿的证据,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地杀,那便再让他多活几日。
“那我们现在回袭家堡告诉你爹去?”萧翎道。
“我爹?”虞子珩不适应地皱眉,“说的可是袭老堡主?”
“啊,是呢,你上辈子的爹。”萧翎补充道。
虞子珩无奈地摇摇头,道:“我觉得不妥,若让他知道自己找了几十年的小儿子最后竟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上,约摸他也活不成了。”
这么一说好像也有道理,本已是风烛残年,便是有神功加持,如此诛心的打击也势必摧枯拉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