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邀月宫。
我体质不错,趴着睡了半个月,伤口结痂,也不怎么疼了。
可是我心里很难过,难过到绝望,绝望到想死。
我在心里谋划了六十二种死法,最后得出结论——沉水是最不痛苦也最体面的死法。
于是我第二次出了邀月宫,是为寻死。
邀月宫没有水,只有枯井。
我抱着一块大石头,在万籁俱寂的夜晚跳进了一口不知名的深潭里。
可是还没来得及感受黑暗寒冷,我就被人揪着头发拎了起来。
我十分懵逼地抹了把脸,便见到月光下一个容貌十分清俊的男子,半蹲在我面前,星目灼灼,对着我戏谑地笑:“你在干嘛?”
“呃……”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最后终于找了一个貌似合理的理由,“洗澡,天太热,跳水里洗个澡。”
“呵。”他低笑,声音温柔而富有磁性,“抱着石头洗澡?”
“……”我恼羞成怒,知道他还问,不是成心戏弄我吗?我猛地站起来,一下子牵动了屁股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站也不是,蹲也不是,愣在了原地。
他走上前来,将我扛在肩上,扛回了邀月宫。
那年我十一岁,慕容诡十六岁。
第一次相遇,我狼狈求死,他荣光凯旋。
后来我才知道,半个月前的那场宫宴,是为了庆祝年轻的他第一次披袍挂帅凯旋而设。
他是武将里的黑马,三军之中颇有威望的少将军。
然而当时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他穿得十分普通,一袭素净的玄衣。
年幼的我十分肤浅地学会了以衣着来判断人的身位高低,又十分肤浅地以为衣服上没有复杂花纹的都不是什么权贵。
他说他叫阿诡,是将军府的家仆,专门负责宫中和将军府之间的物资运输。
他这么说,我就这么信了,而丝毫没有怀疑过为什么他一个家仆可以自由出入后宫,因为他看起来十分忠厚老实。
我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大魏朝唯一的公主——昭华公主——萧月!
他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专门从将军府往宫中运凤尾鱼翅红梅珠香 豆面饽饽奶汁角、祥龙双飞爆炒田鸡芫爆仔鸽、八宝野鸭、佛手金卷、金丝酥雀、如意卷、绣球乾贝 炒珍珠鸡奶汁鱼片、干连福海参花菇鸭掌五彩牛柳肉未烧饼 龙须面、山珍刺龙芽莲蓬豆腐草菇西兰花的——家仆——阿诡!
我被他说得口水直流,我说你可以偷一道来给我尝尝吗?
本以为他会推辞一番,不料他答应得十分爽快,他说当然可以,第二天端来了我指定的奶汁鱼片。
我说你可以偷两道来给我尝尝吗?
他说当然可以,第二天端来了听上去很诱人的五彩牛柳和肉末烧饼。
……
七天后,我得寸进尺,说我想吃七道菜。
他点头。
第二天,邀月宫里的小厨房被人打扫干净,我清早起床,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循着香味飘到了小厨房门口,就看见他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
我猫着身子,悄悄地捏了块炒牛肉放进嘴里,然后又悄悄地退回去,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敲门,打招呼:“阿诡,原来你还会做饭呀!”
他回头,左手握着锅把,右手握着锅铲,对着我妩媚一笑,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我们之间空气里漂浮的尘埃清晰可见。
我忍不住,呆呆地说:“阿诡,你看起来真贤惠。”
好想把你娶回家。
当然,后半句话我没有说出来,因为怕被他打死。
阿诡给我做了一桌菜,这是我出生以来吃过的最好的一顿饭菜。
我和他分坐在桌子两边,我大口大口地吃着饭菜,一边吃一边疯狂夸赞,他被我夸得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我说你可以每天都来做饭给我吃吗?
当然不行,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毕竟是家仆嘛,不过他允诺一个月至少做三次饭给我吃。
他来后我的生活改善了不少,各方面的,衣食住行都是。
我感叹宫外就是好,连家仆都能弄到锦衣玉食,比我这个冷宫公主不知好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