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有些害怕。
他说的应该是宫女和侍卫吧,他一个小小的家仆,总还不至于动得了我两个皇兄。
不对呀,他一个小小的家仆,怎么杀得了宫女和侍卫呢?
我很想再问点什么,可是看着他阴沉的脸色,终究没有再问。
他脸色阴沉,好长一段时间不来,天色也阴沉,雨水绵绵,哗啦啦。
一天天的,像住在水帘洞里。
我安慰自己,是因为天降大雨,所以他不来。
我不想他着了风寒,所以他不来也是好的。
我总感觉宫里的气氛怪怪的。
连日大雨,偶有雨歇的时候,我趴在墙头,看路过的每个人,脸沉得像天一样。
那天我终于见到了我六哥萧烈,他和我那矜贵老成的五哥萧熙不同,性子刚猛激烈,心情好时会同我开几句玩笑。
可是我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他显然心情不好,瞟了我一眼就步履匆匆地走了。
“哎——“
我想问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不料脚底打滑,从墙上摔了下去,闪了腰,卧床好几天。
听到扣门声的那个夜晚,雨下得格外大。
可我的耳朵灵敏,来人只扣了一下,我就听到声音了,扶着腰,兴冲冲地去开门,我心里盼着阿诡,见到的却是我爹身边的老太监齐德海。
呃……我呆了两秒便想要关门。
“公主且慢。”
“我不去啊喂……我不去……不去!……”我悲惨的呐喊最终消逝在了暴风雨里。
“孱弱”的我便被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驾着去了乾清宫,暴雨如注,即便打着伞,我还是被淋湿了半个身子。
站在门外,我还是心存侥幸想开溜。
可是里间传来了中气十足的询问:“是月儿吗?”
明知故问。我翻了个白眼,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这下子不进去也不行了,虽然有一万个不情愿,我还是推开了门。
一打开门,便看见他只穿着中衣,披了件外衫,斜倚在龙榻上。
一个侍卫从从后门出去了。刚才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应该是他发出的。
没错,我连我亲爹的声音都不熟,而我和他见面的的次数,是以年为单位来计算的。
我上一次见他,还是在一年前,那时他精神头还不错,背着手,在邀月宫里溜达了一圈,又在宫苑唯一的一棵海棠树下驻足了片刻,就走了。
而现在,他病歪歪地支撑着身子,头发几乎全白了,面色惨白如死灰,榻前的痰盂里盛了许多血……
我愣了一下,知道他应该是病了,先盈盈拜了一拜,然后走上前去,替他把枕头的位置放好。
他靠在枕头上,拍拍身旁的位置,让我坐下。
我本想拒绝,又不敢,于是坐下,任由他苍老的手握着我的。
“怎么不想来见朕呢?”他语调十分温柔,却声音沙哑。
“怕你打我。”我实话实说。
其实算来,他也只打过我一次,就是三年前的那二十大板。
然而一次,便足以使我心生畏惧,他就是不打我,我也怕他。
谁不怕他啊,我母亲怕他怕得要死,所以宁愿长睡不复醒。
他的那些个孩子也怕他,所以我的八个哥哥和三个姐姐,没有一个能活过十四岁。
宫里谣传说这是神灵对天家下的诅咒,以赎前世之恶。
我的两个哥哥破除了这个诅咒,我今年堪堪十四,吃嘛嘛香,应该也能克服。
......
我发着呆,回过神来才发现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红了眼眶。
我一时手足无措,我从来没有看过男人哭,而且这男人还是我的父亲,我就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对不起……”他缓缓开口,话尾音还没落,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连忙呈上锦帕。他却轻轻推开,弯腰往痰盂里吐了一口血,而后如释重负一般靠回了枕头上。
他的胸口还在急促地起伏,我便将枕头放矮,扶他躺下,又替他掖了掖被子。
我说父皇,要不您休息吧,儿臣先告退,改日再来问安。
他说:不行啊......不行啊......有些话,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我只得低眉伏在他身旁。
他从来没有和我那么亲近过,抓着我的手,抓得那样紧。
他说月儿,爹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
他实在是病得糊涂了,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说什么我娘死前的那杯毒酒是他赐的,说什么他是为了保护我,才不来看我。
他说对不起月儿,对不起阿影。
月儿是我,阿影是我娘,我娘叫陈臻影,是前翰林院首辅的女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