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人和我说话我憋得慌。”
柳凭风知道余然是个不安分的,为了防止他出逃便在马车内贴身押送他。
“殿下这么说,我倒是有个问题。那些生活在雁回山上的都是什么人?”
“逃兵。“余然毫不掩藏的说,”他们天顺二年的逃兵”
柳凭风又问:“为什么是天顺二年?”
“锦衣卫连这个都不知道。”余然上下打量了柳凭风一眼,“天顺二年,白石洲之役惨败。主将死了,能活下来的都成了逃兵。
“天顺二年后,雁城的军权换了景王来掌管。景王治军严苛,敢逃的兵他都杀了。”
“后来胜了,就再也没有逃兵了。”
雁回山的人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他们回不了家,也没有去处。
有的甚至身有残疾,还要依靠别人来照顾。
本应该是凯旋归来的大好儿郎,如今却成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你怎么与逃兵为伍?”对面柳凭的声音打断了余然的思绪。
余然回过神便脱口而出,“我不是乱臣贼子吗?乱臣贼子和逃兵厮混在一起,也属常情吧。”
柳凭风神情淡漠,语气中带着些质疑,“大同是你创立的?”
“可不是嘛,我年纪轻轻也就只能成就一番这样的事业。你看看大同里有什么人,不过是残兵难民无处可去罢了。”
这话虽然是自贬,可余然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得意。他说完还瞥了一眼柳凭风,似乎想从他嘴里得到赞扬。
柳凭风沉着脸,他可不信事情有这么简单。
“天顺二年时,你才不过十二岁。”
余然见他不信又低下声来缓缓说:“那年金陵剧变变,北边又起战事,民不聊生。我四处流浪,乞讨为生,最后到了雁城…恰好被一个逃兵捡了去。
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便用我的身份做引子,收容了一群残兵流民。他取了个大同的名讳,不过就是希望有日天下大同罢了。”
余然扑闪着清澈的眼睛,装作可怜地向柳凭风示弱,“柳大人,我不过是苟且偷生的人而已,犯不着为我上心。”
柳凭风偏过头去,他才不吃这一套,“跟着你的那个女子又是什么身份。”·
“你说昭昭呀。”余然一下来了精神,“昭昭的父亲战死,她是从雁城迁到芜城的。我帮着她在书院里找了个厨娘的伙计。”
说完余然猛的抓住柳凭风的手臂,“我走了之后,你们应该也不会为难她的吧。”
柳凭风默默地扒开余然的手,“不会,只要你老老实实的跟我们走就好了。”
其实,余然得谢谢陛下这次是将抓人的差事派给了太子,太子临行前交代过此行不准扰民,不许滥杀无辜,违者严惩不贷。
若是景王,雁回山的那群人怕是早就没了性命吧。
“最后一个问题。”柳凭风冷静地盯着余然,那双深邃的眼睛好像能洞悉别人的谎言,“你真的是明安太子的幼子萧以文吗?”
余然无奈地撇了撇嘴,“我说了不是,你也不信的。”
“你说了,我就信。”
柳凭风话音刚落,两人戛然而止,马车里弥漫着异样地安静。
余然挑了挑眉,他嘴角噙着笑轻飘飘打趣道,“你这个锦衣卫怎么回事。”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柳凭风收敛了神色,“信自然是信的,希望殿下到陛下面前,也是今日这番说词。”
“殿下还记得当年是怎么逃出金陵的吗?”
“唔...”余然认真想了想,“好像...是从密道里逃出来的。”
柳凭风说:“当年有人把你从东宫的密道里带出来的吧。”
余然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殿下,我是锦衣卫,锦衣卫什么都知道。”
余然试探着反问柳凭风,“那你还知道什么?”
“不知道了。”柳凭风听到了自己能听的,知道了能知道的,剩下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马车上余然看着闭目养神的柳凭风一下没了精神,像是没有力气再闹腾似的趴在了垫子上。
这金陵可真够远的,要走那么长的路,花那么久的时间。
依稀记得,那年锦衣卫在城内搅了个天翻地覆,恨不得将整座金陵翻过来。
十岁的萧以文藏在水缸,里头的水没过了肩膀,他的口鼻正好可以呼吸。
整整一天一夜,他脸色青白。
年幼的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在佛经里说的寒冰地狱
就在他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冻死的时候,有人背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出了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