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遗策落空——却没想到常年连香客都罕有的静云寺,竟会有人直接寻到住人的后院里来。
李淳风错愕地望向立在柴扉旁的华服少女,眼中盛满不可思议,下意识用手指掐算起相关袁雨眠的一切。
袁天罡并不阻挠他推演,老神在在地捶着大腿,玩笑般地说:“在棋艺上我是比不得你这神童的学习天赋,不过论起卜算,你还没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少年术士的唇线紧绷成下拉的弧度。
果然如袁天罡所说,他算不出相关袁雨眠的任何信息。
最终只好放弃般地吐出口气,抬手一拂棋盘上的棋子,没抱多大希望地随意算了算她的姻缘。
这回得到可辨识的卦象了,却更令他惊疑不定。
这位陌生少女的姻缘,竟然牵连的是自身。
“好了,别算了,其实她同你我、同世上任何人都不一样。我不过是冥冥有所感,悟到她今日会来,其余我也推算不出。”
袁天罡拍拍他的肩,将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捞出,随即招手向袁雨眠,问道:“妮子,你叫什么名字?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袁雨眠特意打扮如同当世之人,为的就是在穿越时空后,不要显得过分怪异,避免被他人当作妖魔一类驱逐追杀。
照理说,她现在应当讲述一段编造的身世。
毕竟她脖子上佩戴的项链是研究院配备给她的社交增益装置,只要讲述的内容不太离谱,很容易就能取信听众。
然而面对袁天罡那张慈祥、与祖父相差无几的面容,她打好的腹稿谎言无法说出口。
沉默片刻后,她提步行至他们身前,选择赌一赌,相信袁天罡和他的徒儿李淳风,冒险说出真相:“我叫袁雨眠,来自两千多年后的时空,为见大唐而来。”
穿越时空在星际时代都还是试验中的项目,在这个科技落后的时代,这个概念明显过于超前,她忐忑地等待两人的反应。
他们却并没有认为她说的是疯言疯语。
南朝《述异记》上写晋朝伐木者王志入山后,痴迷流连山中仙人的弈棋雅趣,没多久斧柄腐烂,归家后更是发现与他同时代的人都已老死。
王志的烂柯棋缘是在山中一瞬,外世便经悠悠经年,今日他师徒二人对弈山中,有奇缘见到两千余年后的少女前来,便不算太奇怪。
袁天罡恍然大悟般一拍手,口中说道:“难怪我们连你的过去都算不出只言片语,既然你是来自两千多年后,那么你的过去较我们来说,同样是遥不可及的未来,难以卜算。”
李淳风原本颦起的眉也松开。
他单手支起头,脸上露出浅浅笑容,将算过她姻缘的棋子捏在指间,闲闲敲在棋盘上听脆响。
这样说来,他算不出她的信息,便不是他卜算推演的功夫没学到家。
不过想到方才卜算她姻缘的结果,他的笑容又匿踪而去,重将棋子摸回掌心。
他们这些修习卜算的术士,无法刻意推演自身的命运,可姻缘红线从来牵绊双方——所以他的命定之人竟是两千多年后的人吗?
李淳风不再懒洋洋地倚靠着榕树,而是坐直身子,仔细打量起这名来历奇特的少女。
初时那一眼其实没有太惊艳的感觉,可越看越觉得她耐看。
少女的乌发如团云般笼梳成发髻盘在脑后,佩以精致镂空的金玉宝簪作为装饰,面容却仍余天真,不似已及笄的年岁。
大约因为生活无忧,她静默时唇角也会习惯性上抬,在微微鼓起的粉腮上牵起两个酒窝,看起来很易亲善。
那双圆溜溜的琥珀色眼瞳清澈透亮,如盈在酒坛中的佳酿。
流盼间,美目灵动。
迎上他的视线时,那一双眼便弯如新月,长且翘的羽睫上下扑扇出粼粼碎光。
直到被袁天罡一拍肩轻咳着提醒,李淳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样直直盯着她看不够礼貌。
他面颊微红,连忙致歉移开目光。
李淳风略心虚地将掌中棋子藏入衣袋,不敢令同样精通卜算之术的师父发觉自己算过她的姻缘,还正是她卦中的那位情缘。
袁天罡提醒他,为的却不是他方才流露出的那点少年慕艾。
少男少女年龄相仿,各无所定,生出好感是他所乐见,他才不会平白坏了人的姻缘。
不过感慨过后,就该指出袁雨眠话中内容他所疑惑之处了。
这才是正经事。
她不惜穿越两千多年时空来此,冥冥中与自己似也有些渊源,袁天罡有意提供帮助,但听到她道明目的后,却不知该如何帮:“大唐?你所说的大唐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