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化妆间,简直兵荒马乱。
台面上堆放着各种化妆品、卷发棒,寥寥的几把椅子也都被包和杂物占满,糟糕得像刚打过仗,陈颂深周身松拓站在门边,眉眼疏倦,昂贵的衣服上,连细微的褶皱都寻不到几条。
他出现在这里,忽然变成种突兀。
温青唯望着门外的人,一时没想起来起身,唇角却已经下意识地弯起来,“看起来您好像来得有点赶,毕竟通常绅士这种时候都会拿束花的。”
陈颂深极淡地挑眉笑了笑,显然并不那么追求做个绅士,“方便进来坐吗?”
他打算在这里等,温青唯真有点意外,但大抵就像那天,陈颂深对她的腿不感兴趣一样,她想他对女人卸妆,应该更加不会感兴趣地盯着看的。
温青唯起身环顾一眼,顺手把自己的椅子朝他推过去,“您什么时候到的?”
陈颂深没料到这屋里境况如此“拮据”,连多余一把椅子也腾不出来,无端觉得有点好笑,却又见她转过身,躬着腰从一堆箱子里翻出个落灰的小圆凳,擦了两下,脚尖踩着调整好高度,兀自提腰坐了上去。
身上的衣裳把人包裹得严丝合缝,中国人的复古却又讲究个山水深藏,处处透着股婉转的韵味。
她倾身向前贴近镜子,绷直后背的轮廓,柔身细腰的线条,好似于无声处勾勒出个“艳”字来。
陈颂深眸光微定了定,提步走进屋里,说:“不早不晚,怎么,要查岗?”
这话就教人只能自行理解了,话剧开场前入座叫不早不晚,她演完他才恰好来到后台,也叫不早不晚。
温青唯正侧着脸取耳垂上的耳钉,闻言冲镜子里看过去,陈颂深坐得不端不正,斜靠着椅背,低头点燃了根烟,火光映在男人沉黑眼底一闪,再抬起头,喉结轻微滚动,氤氲出的雾气随即模糊了他的眉眼。
有些人的眼睛,看不清反而松快。
温青唯没等烟雾散去才收回视线,转过去对镜拆卸头上的发饰,那些华丽的装扮,精心准备的服装,让她仿佛还是台上那朵艳丽的玫瑰花,一颦一笑都张扬地盛放着。
“赔礼哪会有那么些讲究,只是我嘱咐接您的人落了空,我还以为……您会没兴趣露面。”
陈颂深在身后看她,眸光幽深,“我倒以为你偶尔会与人开些玩笑,并不会真的在意结果怎样。”
为什么不会?
人在年纪不太大的时候最容易满腔热忱,抱有期待、看重结果,如果她已经是镜中装扮的这样,成熟风韵的女人,那倒可能对许多人逢场开玩笑,却丝毫不在乎是否上心。
“难道您觉得我朋友很多吗?”
她可不是随便谁都邀请的,温青唯有点认真的模样,特地转过脸来看他。
陈颂深浓密的睫毛抬起来,露出沉黑的瞳孔,开口平静的语调,“你朋友多也不奇怪。”
温青唯修成细长柳叶的眉挑了挑,倒是没有反驳,只是陈颂深淡淡的语调颇有距离感,她的感知力尚且没那么迟钝,这样的人,显然不会是个热衷交朋友的性子,就像野营时,只有他会独自坐在亭子里。
“您待会儿还有别的事吗?”温青唯有点明知故问。
陈颂深指尖散漫夹着烟,看她这时将头上的发夹和假发都取下来,底下本身的头发被压成卷曲的弧度,瞬间披满整个背,而后左右手同时开工撕掉假睫毛,用两片沾湿的棉片,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兴许是她的样子有点滑稽,陈颂深吐出口烟雾,眼底隐隐有些笑意浮出,反问她:“你觉得呢?”
“唯姐?”
没等温青唯开口,外头走廊上忽然由远及近传来阵脚步声,扑通通跑过又折返到门外,齐刘海小学妹伸进来个脑袋,喊:“唯姐,悦姐叫晚上聚餐,还有下午你给我说的那个人……”
后话突然无缘无故被“人”吃了。
温青唯闻声儿拿开化妆棉,抽了张卸妆湿巾擦脸,转过凳子去瞧,正见学妹睁着双圆杏眼盯着陈颂深,那左眼一个“哇”,右眼一个“塞”,两眼在灯光下亮晶晶的模样,就差把“卧槽好帅”刻脑门儿上了。
“我知道了,”温青唯瞧着忍不住乐,笑说:“星星,你帮我告诉悦姐,晚上聚餐我就不去了,谢啦。”
星星回过神儿,再看一眼陈颂深,圆脸蛋唰地一下子就红了两个度,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着缩了缩脑袋,腾出只手冲她比了个“OK打扰了”的手势,忙不迭地抱着怀里的东西退出了门。
三秒钟后,温青唯听到走廊外隐约传来女孩子低低的八卦声,星星在兴奋地在替她昭告全组:
——唯姐男朋友在化妆间!!!
屋里对镜卸妆的温青唯,眉头心间猛然重重跳了下。
这时候解释点什么好像显得多此一举,说不清什么心情,她借着擦脸的间隙从镜中瞥眼身后的陈颂深,只见男人左臂支着椅背,垂眸弹了下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