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琬之眸底蒙雾,空洞得看不真切,“又过十几年,我随母亲入宫赴宴……咳……咳咳咳咳……”
嬴朝国祚延续九百八十七年,武帝秦稷丰,是第四十二位帝王,同帝后卫玠伉俪情深。卫玠死后第五年,她将明昭太女托孤于当时的英王杨宏祁,尔后自戕殉情,埋下了杨氏代主的祸端。
或许是秦衍州的眼神太过清朗专注,谢琬之便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那个少年郎……
“贱侍逾矩,请殿下恕罪。”说罢惶恐又拜。
秦衍州被他搞怕了,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无碍,随孤进屋。”谢琬之每每说到情动处,总咳嗽不断,许是患上了情绪性哮喘。
患病者大多承受巨大精神压力,常因焦虑、抑郁和愤怒等消极情绪引起或者加重发作。
“本王又冷又饿,看在你我亲戚的情份上,一起吃碗宵夜吧。”谢琬之十七八岁的年纪,放在前世也只是个稚嫩的少年郎。
秦衍州的眼眸极亮,犹如装满星子的白河,明明没有笑,却让人觉得熨帖温暖,她单是这么看着,高山的积雪也情愿消融,化作江南潺潺的春水。
“来人,叫膳房煮两碗面过来,什么都不加,有水就行。”
“唯。”老宫侍一头雾水,他当下仆二十年,什么贵人都伺候过,被吩咐要两碗汤面,真真头一遭。
渊王身旁何时多了位女君,老宫侍心里头诧异老脸滴水不漏,恭恭敬敬行礼告退。
底下人哪敢怠慢,除却验毒的功夫,几乎马不停蹄。不多时两碗温热的面出现在案头。
“热腾腾的清汤面,解腻又健康。”秦衍州专心致志卷一摞面条入口,示意道:“你也尝尝?”
谢琬之也学着她的样子卷一摞面条入口,清淡寡味的口感比不过他从前吃过的任意一顿餐饭,却呈现了面条本身的味道。
就如同他身为谢氏儿郎,抛却世家身份,谢琬之也只是谢琬之而已。他生性聪慧,知道秦衍州正借此隐语开导他。
但是她先前所言“亲戚”二字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嬴室皇脉维艰,若不是秦衍州横空出世,世人皆以为天家凰嗣尽绝。谢琬之不知他是怎么和渊王攀上亲戚的,而对方刚好吸溜完最后一根面条,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你的曾祖父是不是叫秦长玄?”
“是。”
“孤的曾祖母是不是叫秦长政?”
“是。”
“你可不就是孤的远房表弟。”
“可是……”他曾祖父并非烈帝亲兄。
“没有可是”,秦衍州坚定道,“你我沾亲带故,姐姐我为你占上一卦。”
秦衍州掐指瞎算。
“你运途多舛半生蹉跎,恰似舟困浅滩,但受风雨倾催,往后必定一番坦途”,秦衍州反手扣脑后仰软榻,“你经年为善性情淑均,佛法自渡,眼下所愿皆能得偿。”
秦衍州对谢琬之不了解,但她对世家可太了解了,庞大而零落的信息拼凑在一起,她大概能揣测出谢琬之的身世。
世家贵公子的身不由己一点不比寻常男子少啊。
家族有难的时候他就是一根木头也化作一道桥:风雨飘摇,行人践踏匆匆,没人管他会不会痛。而到了风清月白的时候,她们全然将他的伤痕置之脑后,仿佛他无足轻重。
谢琬之敛眸不敢再看秦衍州的眼睛,只怕自己溺于其中。他没有完成任务,辜负了他母亲的期望。
得偿所愿?他只求这一生如同惊梦,梦幻泡影,他从未来过这世间。
“约莫亥时了,你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就说渊王殿下被你迷得五迷三道,她慈悲为怀,不与俗人计较。”
秦衍州倚门而语,嘴角依旧噙着淡淡的笑,风姿绝世像是天边飘渺高洁的云,让人触摸不到捉摸不定。
“琬之遵旨。”在她转身的刹那,谢琬之叩首领命道。
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谢琬之啊谢琬之,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这真真假假又有谁能分辨。
话说回来,谢琬之今夜平白吃她一碗宵夜,这饭钱她明早上朝该找谁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