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2 / 4)

暗渠的福善坊就惨了,坊里全是她这样的流民,茅屋一塌,就是塌了天。

上回京师内涝是三年前,还没近日雨大,她和蔺昭赶到福善坊时,就已入目汪洋,洪水滔滔,坊里的茅屋或倒塌,或大半泡在水里。黑臭的水面飘浮衣物,大人小孩都坐在脚盆里顺水漂,目光茫然空洞。

粥棚里的存粮也被泡烂,蔺昭红了眼眶,先斩后奏,放粮赈灾,还拿出自己的体己钱,用于防患灾后的痢疾和鼠疫。

魏婉已经不信蔺昭的动容是真的,但希望哪怕做做样子,他也能再去一趟福善坊,解民忧患。

魏婉到水云阁时,浑身上下尽湿,衣裙紧粘身上,曲线毕露,肌肤微透,卞如玉只瞅一眼就迅速别头。

“今天怎么淋成这样?”他没好气问,之前六天,同样大风大雨,她却不似眼前狼狈。

魏婉想了想,应该是沿路都在忧心福善坊,加上不用照料阮琴,就彻底神游了。

她过了许多年比今天还糟糕的日子,所以不觉狼狈,没有回答卞如玉,垂头盯着地面,脚尖无意识对挪。

卞如玉也在偷瞥魏婉的脚,鞋袜全湿透了,这能穿得舒服?

以他的性子,第一反应是让魏婉去换一身,但转念记起水云阁里从来没有女人衣裳,遂下令:“阿土,把地龙生起来。”

魏婉睁圆眼瞅卞如玉,房里的熏笼正燃着三十五味中药,已经够热了,缘何还生地龙?

卞如玉没瞥魏婉脚踝以上,不知她的表情,自以为她懂,又吩咐:“再盛碗姜汤来。”

魏婉楞了片刻,恍然大悟,轻道:“谢谢。”

卞如玉漫不经心,不置可否。

有地龙烘烤,她的衣裳很快开始变干,鞋袜却依然湿漉漉,不见变化。

魏婉自然不会当着卞如玉的面脱鞋褪袜,静坐静待,思忖该聊些什么。

卞如玉扭头晲了一眼,魏婉对上目光,忙去拿琴:“殿下要听曲子吗?”

卞如玉撇嘴:“你先把身上烘干吧。”

其实雨大嘈杂,她弹了也不大能听清。卞如玉刚才主动开口,是因为忽觉着闷,梁上已经有一个哑巴,不需要再多一个。

半晌,小金呈上姜汤,魏婉捧在手里,小口咽下,喝得极慢,不是因为辛辣,而是因为喝姜汤就不用考虑和卞如玉说话。

能拖一霎是一霎。

外头暴雨倾盆,天昏地暗,总没下透。喝着姜汤烘着地龙的魏婉通体热乎,心却焦忧德善坊房倒屋塌,甚至不可抑地忆起多年前子女减价鬻卖的景象。

奈何,她只是一名最卑微的乐姬。

魏婉不知不觉将汤碗攥得越来越紧,心绪比乌云更低沉。

而卞如玉这厢,算着她的衣裳该干了,指在扶手上点了点,试着眺一眼,结果就发现这人怎么掐个碗使这么大劲?手背青筋凸起,誓不捏碎不罢休?

卞如玉不解,正暗自非议,腿上忽然一痛。

阴雨天,旧疾复发。

他仍牢记着上回的忘形,决计不会再在魏婉面前捏腿,于是阖唇强忍钝痛,看向窗外,调整吐纳。

多日积压的乌云兀然散开,天空中透出一处越来越大的光圈,檐角的滴水、瓦当、套兽逐一显现。

最终,雨停了。

碧空如洗,前所未有的明亮。

这回真的下透了。

卞如玉原本一直静默注视天空,无意识摆头,倏地睹见魏婉正望着窗外笑,欢喜从她的狐狸眼里漾开去,一直染到眉梢,到嘴角。卞如玉不自禁受感染,跟着扯起嘴角。

她在笑什么?

一个放晴能让她这么开心?

卞如玉突然迫切想知道原因。

他完全可以直接了当地审问,亦或平时那样挪揄,但不知为何难挤出口。他的十指在一双扶手上狂点,最终滑了下喉头,忍住,缄默。

卞如玉强迫自己去思忖更重要的事,比方说,雨停了,姐姐是不是该来了?

雨停后三日,日日晴好,皆无访客。

第三日晚过了酉时,卞如玉吃也吃过了,一天演给外人看的戏又到散场时分。外头天黑,他让阿土送魏婉回去,刚提灯下山不久,就有木公公上来禀报,关上门,猫腰附耳,气喘吁吁:“殿下、殿下。”

“你急什么?”卞如玉轻笑,忽然眉心一跳,笑脸骤转阴沉。

木公公晓得自家殿下猜到了,忧心忡忡:“公主殿下登门,怎么办?”

意料之外,卞如玉面色阴冷,但仍懒散倚着靠背,似乎并没有太过担忧:“迅速召回魏婉。”他这是同梁上阿火下的命令,接着吩咐木公公,“能拖则拖,先说本王太晚不见客,等姐姐非要闯进来再放,沿路阻挠。”

*

魏婉提灯过曲桥。

桥上没有照明,是回烟雨苑最黑的一段路,魏婉只能瞧见手里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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