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巴尔的摩是让你倍感无趣的城市。
繁忙的车流,熙攘的人群,高耸的大厦,昏暗的路灯。
这一切都无法给你带来任何美感。
“救……救救我!来人啊!救救我!”
你撑着伞走在这条偏僻的路上,旁边集装箱群中,风传来了求救的呼唤。
你看,就连杀人的和被杀的,都是这样的无聊。
除了会求救,除了会杀戮,他们还会别的吗?
真是……无聊。
跌倒的声音传来,撕拉一声,大概是他的衣服被锋利的刀划开,连带着血与肉与尖叫,一同消弭在漫天的雨声中。你很难不感到痛苦,痛苦于没有美感的狩猎。你的心声和神明同调,人的受难对你而言仿佛只是一行小字,知道但无用。
你颇感无趣地继续往前走,路灯把你的影子拉的修长。在外游荡一天,你的风衣已经被雨水沾满细细密密的雨点,冰凉刺骨的寒意,也想贯穿你全身。
“啊!求求你!求求你!”
求救的声音震飞了栖在集装箱上的海鸥,雨中振翅飞走的声音像极了受难曲。
滴答滴答的雨声,和衣物摩擦的声音,还有隐隐若现的加重的呼吸声……
啊……好棒……
你是一名法国的画家,来巴尔的摩只是为了参加你不幸罹难的舅舅的葬礼,这个可怜的亲戚的遗骸在被FBI发现的时候丢失了一颗心脏和脸颊肉。你的父母早在你十岁不到的时候就将你送到法国,他们自己却消失在了奥地利的山谷中。好心的舅舅资助你读完了巴黎美术学院的课程,你很感谢他的帮助,但也仅仅于此。
你活在这个世界上,只为了追求爱与美,然而这个世界无聊到让你厌倦,你活下去的念头早已摇摇欲坠。
不过很可惜,上帝没有让你先于他死亡。痛苦降临在你的好心的舅舅身上时,他虽缺失脸颊肉但依旧狰狞的表情被FBI们拍了很久。而腹部被剖开的口子,里面缺失的心脏也被镜头们牢牢关注。
哈哈,说不定这些东西正摆在餐桌上等待谁的享用呢。
或许……一个毫无美感的人在死后能成为一道美食,也是不错的升华。
只能期望这位不幸罹难的舅舅能在天国中得到永生,基督耶稣。
这当然不是空口无凭的猜测。
你抬头,看着弯弯的月牙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巴尔的摩,以及整个马里兰州,一直有一位在外流窜的食人魔 “切萨皮克开膛手”。从你十五岁左右,他就名声鹊起,直到现在成为脍炙人口的都市传说。很多人猜测他是一位强壮的屠夫或者是个伐木工,只有你看到那充满异质美和侵略感的凶杀现场,一种从灵魂直刺天灵盖的悸动将你狠狠地钉在原地。
来往熙攘的车水马龙,整个世界如同失乐园一般暗淡下来,仅仅只有那张照片是唯一的色彩。
“有人吗!有人吗!救救我!救救我!我会给你报酬的!呃啊!”
你在回忆中似乎笑出了声音。
听到你的笑声,那人求救的声音更甚,但是随之传来的刀穿透血肉的“嗤啦”声,则昭示着杀戮已经开始。果然,老鼠的挣扎越来越弱,空气中淡淡的血腥也越来越重。
“素未谋面的先生,据您上一次的艺术品露面已经隔了足足七个工作日,作为您粉丝的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明早的头条画面了。”
“直觉来看,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当然,可爱的小姐。”
嗯?有法国口音啊。
你的脚步停顿,眼神瞥向右侧的集装箱。
切萨皮克开膛手并没有因为行凶现场被撞破而慌张,果然如你所预见的那样,他的声音称得上沉稳、从容,你们仿佛置身上流的筵席,正欣赏着管弦乐队的演出。你幻想着声音的主人或许是位优雅的绅士、天才的艺术家,正在雨中雕琢着他即将面世的大作。
“谢谢夸奖,Monsieur Chesapeake。”